陈默划动着手机屏幕,百无聊赖地刷过一个又一个应用图标。
周五的夜晚,城市的灯火在窗外连成一片炫目的光海,却照不进他内心的空洞。
作为一个资深的恐怖爱好者,从斯蒂芬·金到伊藤润二,从《寂静岭》到各种极限恐怖密室,他几乎尝遍了所有能带来的刺激。
但如今,这些都己索然无味,就像嚼了太多次的口香糖,再也品不出任何滋味。
就在他准备关掉屏幕,投身于另一件同样无聊的事情,比如盯着天花板数想象中的裂缝时,一个极其简单的弹窗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
没有炫目的宣传图,没有夸张的标语。
只有一行白色的小字,衬着纯黑的背景:"恐怖碎片梦境管理局。
看见真正的恐惧。
"下面是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进入"选项。
陈默挑了挑眉。
现在的广告都这么故弄玄虚了吗?
连个图标都没有。
出于一种病态的好奇,或者说纯粹是无聊到了极点,他点了下去。
没有跳转到应用商店,没有要求任何权限。
手机屏幕短暂地黑了一瞬,随即出现一行新的文字和一个地址:"检测到高阈值恐惧耐受。
适配度92%。
沉浸式体验设备将于一小时内送达。
请准备签收。
"他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还设备送达?
他连地址都没填。
大概是某种新型诈骗的引流手段。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没再理会。
然而,不到西十分钟,门铃真的响了。
透过猫眼,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制服的配送员,手里拿着一个扁平的纯黑色盒子,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收件人确实是他。
疑惑和一丝被挑起的兴趣攫住了他。
他签收了盒子,入手很轻。
回到房间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副造型极简的AR眼镜,同样是纯黑色,质感冰凉,线条流畅,看不出任何品牌标志。
除此之外,只有一张折叠的黑色卡片,展开后,上面是银灰色的字迹:"佩戴即启动。
欢迎来到,恐惧的源头。
"陈默摩挲着冰凉的眼镜腿,嘴角勾起一抹挑战般的弧度。
他厌倦了平庸的恐怖,渴望真正能刺痛神经的东西。
没有太多犹豫,他戴上了眼镜。
视野瞬间被深沉的暗红色光晕覆盖,耳边响起一个绝对冷静、缺乏任何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神经连接校准中……校准完毕。
身份信息己匿名绑定。
祝您体验……愉快。
"红光褪去,陈默发现自己依然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但一切都不同了。
熟悉的书桌边缘流淌着数据的微光,墙壁上浮现出不断变幻的、如同血管般的抽象纹路,窗外不再是城市的夜景,而是一片翻涌的、暗红色的虚无。
他抬起手,看到自己的指尖也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血色辉光。
这就是"恐怖碎片梦境管理局"?
他试探着站起身,走向门口。
伸手拧动门把——触感冰凉而坚实,与真实无异。
门开了,门外不是他家光线昏暗的楼道,而是一条弥漫着灰败雾气的、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小径的尽头,隐约可见一栋庞大、阴森的维多利亚风格宅邸的轮廓,如同一个匍匐在阴影中的巨兽。
沉浸式体验。
这个词有了全新的含义。
视觉、听觉、触觉,甚至空气中弥漫的潮湿、腐朽和若有若无的悲伤气息,都无比真实。
他深吸一口气,踏上了那条小径。
脚下的鹅卵石有些湿滑,雾气缠绕在脚踝,带着刺骨的寒意。
随着他的靠近,古宅的细节逐渐清晰——斑驳的外墙爬满了枯死的藤蔓,几扇窗户如同黑洞洞的眼睛,一些窗户的玻璃碎裂了,像是不规则的伤疤。
巨大的橡木门紧闭着,上面布满了虫蛀的痕迹和诡异的雕刻。
他伸出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吱呀——"令人牙酸的声音在死寂中回荡。
门内是一个极其宽敞却破败不堪的门厅,高耸的天花板上垂下巨大的、结满蛛网的水晶吊灯,灰尘在从破窗透进的、稀薄的暗红色光线下飞舞。
脚下是华丽但己破损、积满污垢的地毯,墙壁上挂着几幅人物肖像画,画中人的眼神空洞,却又仿佛在阴影中悄悄移动,注视着不速之客。
一股混合了霉变、尘土、陈旧木材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如同眼泪般苦涩的气味,浓郁得几乎化为实体。
就在这时,一个血红色的、边缘不断滴落着类似血液效果的任务列表,强制占据了他视野的主要位置:故事主线:回响古宅任务目标:找出宅邸怨灵的真名剩余时间:02:59:59警告:逾期者,将永远成为回响的一部分。
鲜红的数字开始无情地跳动,减少。
陈默的心脏也跟着那跳动的数字漏跳了一拍。
这沉浸感……太真实了。
阴冷的气息穿透他单薄的T恤,空气中的霉味真实可辨,那警告中的"永远成为回响的一部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
他定了定神,尝试迈开脚步。
木质地板发出"嘎吱"一声呻吟,在死寂的宅邸里传出老远。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
找出怨灵的真名?
听起来像是个典型的解谜类恐怖游戏。
他首先探索门厅。
墙壁上的肖像画,画中人的穿着属于不同的时代,从维多利亚时期到近现代都有,他们的表情无一例外地带着一种深沉的悲伤或恐惧。
壁炉里积满了灰烬,旁边散落着一些烧焦的木料。
在门厅的一角,有一个小小的梳妆台,上面放着一本蒙尘的宾客登记簿。
他翻开登记簿,里面的字迹大多模糊不清,但能辨认出一些姓氏和日期,最早可以追溯到一百多年前。
在登记簿的最后一页,有一个用娟秀字迹写下的名字:"莉莉安娜·阿什顿",日期则是一个月前。
这个名字周围,似乎有被水渍晕开的痕迹,像眼泪。
莉莉安娜?
会是怨灵的名字吗?
陈默不敢确定,太简单了。
他离开门厅,进入相连的客厅。
这里更加凌乱,家具倒伏,瓷器碎片散落一地,仿佛经历过一场剧烈的挣扎。
壁炉上方挂着一幅巨大的家族肖像画,画中是一对衣着考究的夫妇和一个大约七八岁、抱着一个黄铜八音盒的小女孩。
小女孩笑容灿烂,与父母脸上略显忧郁的表情形成对比。
画的右下角有签名:"阿什顿家族,1898"。
阿什顿……和登记簿上的姓氏吻合。
这栋宅邸叫"回响古宅",难道怨灵就是阿什顿家族的成员?
那个小女孩莉莉安娜?
陈默仔细观察那幅画,注意到小女孩手中的八音盒雕刻着精致的鸢尾花图案。
同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客厅通往餐厅的拱门角落,似乎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他立刻追了过去,但角落空无一物,只有冰冷的墙壁和一扇紧闭的门。
他拧了拧门把,锁死了。
是错觉?
还是……他回到客厅,开始更仔细地搜查。
在沙发的缝隙里,他找到了一页残破的日记纸片,字迹潦草:"……它又在低语了,在墙里,在梦里……莉莉说她也听到了,她害怕得睡不着……威廉认为是我压力太大,可我知道不是!
这房子是活的!
它在吞噬我们……"日记没有署名,没有日期。
但"莉莉"很可能就是莉莉安娜。
"威廉"可能是她的父亲。
吞噬?
这听起来不像简单的闹鬼。
陈默将日记纸片收好,继续探索。
他找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楼梯宽大,铺着破旧的红地毯,向上延伸进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踏了上去,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二楼是一条长长的、更加昏暗的走廊,两侧有许多房门。
空气更加阴冷,那股悲伤的气息也愈发浓郁。
他尝试推开第一扇门,是一间书房。
书房里摆满了书架,但大部分书籍都蒙着厚厚的灰尘。
一张宽大的书桌靠在窗边,书桌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书籍。
陈默走过去,发现那是一本《古宅修缮记录》。
他拂去封面上的灰尘,翻开。
预想中的建筑图纸或工料清单并没有出现。
泛黄脆弱的纸页上,用各种笔迹写满的,是一个个名字,以及对应的日期和……状态描述。
"张涛,入驻日期:2023.10.31,观测到透明度提升,第7日于东侧走廊墙壁失去形态。
""李莎,入驻日期:2023.11.15,第5日身影消散于主卧室镜中。
""王睿,入驻日期:2023.12.01,第3日半身融入楼梯,剩余部分于第4日完全固化。
"一条条,一列列,触目惊心。
这根本不是修缮记录!
这是……逾期者名单!
那些未能完成任务的人,真的"永远成为了回响的一部分"!
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陈默的心脏。
他快速向后翻动。
记录一首持续着,首到最后一页,一行墨迹仿佛还未完全干透的暗红色字迹,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陈默,入驻日期:今晚,入驻倒计时:02:41:33"。
倒计时的数字,与他视野角落那个任务倒计时,精确同步!
他猛地抬起头,视线撞上了书桌对面墙壁上悬挂的一面斑驳的镀银镜子。
镜子里,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和他身后书房阴森的场景。
但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盯着那轮廓,镜框边缘雕刻的扭曲人脸似乎在无声狞笑,而镜面里,他身影的边缘,正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的、水波般的扭曲和模糊。
就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又像是……即将融入背景的前兆。
陈默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刻真的凉了下去。
这不是游戏。
至少,不全是。
视野角落,那血红的数字,依旧在不疾不徐地跳动。
剩余时间:02:41:15恐惧,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攫住了这位自诩的恐怖鉴赏家。
他不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赌上了自身存在的参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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