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赤焰营地，一片混乱。
吆喝声、铁器碰撞，混杂着煮糊米粥的味道与新兵们惊慌失措的喊叫。
黄大旺蹲在一角，双手死死搂着盛饭的木碗，像护着一块传世宝物，目光机警地巡视锅沿，时刻防备有人趁乱抢夺。
“你这饭吃得跟防贼似的，想上前线啊？”
赵有点斜倚在一旁，手里摇着一截棍子，嘴角勾着市井式的讥笑。
“老子宁愿防饭，也不想防刀。
上前线？
哈，这可是精英才去的地方。”
黄大旺毫不在意地舀下一口，嘴里塞满之后，反而多了几分憨厚。
赵有点对着黄大旺翻了个白眼，“你这体型倒像精英螃蟹，侧着爬都怕挤坏人。”
一旁整饬小队的雷虎，铁青着脸，大步踏进饭棚，一拳锤在木柱上。
碎屑飞溅，众人下意识抬头。
雷虎嗓子像拉风箱，气吼道：“谁吃完了就滚去东闸集合！
那些混账‘精英’名单刚下，有你们大名。”
黄大旺下巴一抖，饭勺卡在嘴边。
“哈？
我？”
声音像被铁锅闷住，一瞬间安静下来。
赵有点坏笑，“说不定你昨晚梦呓被听见了。”
周围士兵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有人议论，“那家伙不是帮炊事兵砍柴，怎么也晋升前线？”
雷虎挥手一指，“有什么好惊讶的，有福同享，有难你先享。
兵痞也是兵，滚着去！”
——东闸门前，晨雾尚未退尽，灰色浓雾缠绕着锈迹斑斑的关隘。
兵痞精英队列歪歪扭扭，像一锅杂烩：有瘦如麻杆的，有圆滚如酒桶的，还有长得像半截枯木杵的。
黄大旺站在队伍末端，左手提锅盖，右腕揣着一颗冷饭团。
身旁，是一脸冷静的楚小棠。
楚小棠低头翻阅纸张，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
她的军装比其他人要干净许多，腰间系着赤焰特制斥候令牌。
据说那玩意儿能让你越过尸山，死里逃生。
黄大旺侧身瞄她一眼，小声道：“你也是被扔来的？
看你挺高冷啊。”
楚小棠没有抬头，回话却精准得像刚磨过的刀锋：“至少我没在炊事帐扎营。
还有，精英名单上，你名字被圈了两圈，赞赏‘谋略奇多，献计无碍’。”
黄大旺嘴角一抽，瞪向雷虎，心想这大铁牛是不是昨晚喝多了——自己谋略？
他谋垃圾拼夜宵还差不多。
赵有点慢腾腾走来，手里拿着一张折叠得像废纸的文案，“听说上头缺人，随手捞几个名字。
这年头，谁兵痞谁精英，根本看雷虎昨晚打呼多响。”
楚小棠闻言，嘴角浮现一瞬的笑意，但旋即又收起，“别胡扯。
我们这批被点名，就是要去最危险的前线。”
黄大旺拍了拍肚皮，装模作样咳嗽，“危险又能咋样，说不定我一放屁就能吓回敌人。”
“你别说，炸药不够，你这‘兵痞雷音’或许能用。”
赵有点不客气地接茬，队伍里的兵慌忙侧退几步，怕被波及。
雷虎终于出现，身后跟着一只瘸腿的大狗。
每当这头狗路过，士兵们自觉让路。
雷虎将目光扫过众人，停在黄大旺、楚小棠、赵有点身上。
“前线艰险，话别说多了。
你们三人搭档，归楚小棠管。”
他说完，拍了拍怀里的卷轴，大声念出任务：“东渊边陲，有敌军铁甲营疑似偷渡，斥候失踪。
你们今晚出发，查明真相，不得拖延。”
“查敌情？
就我们三？”
黄大旺踢了踢地面，仰头看天，“要不顺便侦查敌军厨房，看看炖的是不是野猫汤。”
雷虎拳头握得咯咯响，“正因为你们嘴皮子利才要去。
如果路上还能捡条命，就捡；捡不到，就把命留给赤焰。”
楚小棠深吸了一口气，收好令牌与任务卷轴，眼中快速闪过一丝不安，却被她用平静掩饰过去。
赵有点耸肩，“这就是乱世精英的日常，刀子在桌上，笑话也在桌上，谁先上场谁先乐。”
队伍散去，兵痞精英们一边磨枪一边低声议论：有人奢望金刀美酒，有人只盼蹲坑安稳。
这时，唐三峰悄无声息地靠近。
他眉眼带着一丝疏离，话未出口，只是低头收拾装备。
黄大旺随口搭话，“新来的？
你磨刀磨得比磨牙还认真。”
唐三峰勉强挤出笑容，“总比嘴磨得快要安全。”
赵有点瞄了他一眼，“这兄弟有点意思，刀不亮，笑话倒扎人。”
雷虎斜眼警告，“都说了归楚小棠管。
叽叽喳喳留前线说，路上别叫敌人都笑疯了。”
——太阳向西偏斜时，兵痞队西人己踏上东渊荒岭。
天边垂下一抹橘黄，密林与残堡交错于云雾中，嘈杂与悲壮混在每一阵风里。
路途颠簸，黄大旺拎着锅盖，偶尔用它敲打杂草，被赵有点嘲笑是“前线敲钟僧”，楚小棠在前头标记地形，唐三峰悄然挂在尾后观察众人。
林间有陷阱，土堆下藏着废弃军粮和水袋。
楚小棠蹲下查看，眉头紧锁，“有人提前来过。
这里踩过铁甲营的军靴痕。”
唐三峰蹲在一旁，低声补充，“还留有旧赤焰斥候的印记——三角印，是咱们自己人。”
黄大旺闻言插嘴，“自己人踩自己坑？
赤焰军真会玩。”
赵有点捡起一块泥巴嗅了嗅，“省省吧你，这泥巴吃了没准还比前线饭香。”
楚小棠不由自主嘴角抽搐。
此刻，她难以掩饰的好奇心却被黄大旺的插科打诨冲淡了紧张气氛。
雷虎在旁冷眼旁观，适时插话，“敌踪诡异，荒岭有诈。
你们逗嘴逗够了该做正事。”
“说不定正事就是捡笑话。”
黄大旺一边说，一边用锅盖挡住头顶落下的鸟粪，“这世道，说不定哪天笑话能救命。”
赵有点大声问楚小棠，“队长，那你小时候，家里是不是也靠笑话活下来的？”
楚小棠罕见地脸红。
她不答，低头整理队伍前进的方向，却在背后轻声笑了。
雷虎带着大伙在暮色中前行，日光穿过枝杈，照亮黄大旺手里的锅盖，那玩意儿在夕阳下闪闪发亮——像是荒唐岁月里，最靠谱的盾牌。
第一小队踏入密林深处，前方传来微弱的战地笑声。
也许是敌人的，也许是盟友的。
没有人分得清，可每个人都莫名握紧了手里的武器，步子却更坚定。
就在这片荒野与笑声中，黄大旺抬头望了一眼渐黑的天空。
他心底己经明白，接下来的路，无论多么离奇和危险，都是属于兵痞精英时代的第一步。
队伍消失在暮色斑驳的密林边缘，炊烟和笑话一同飘散在东渊乱世的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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