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三骑缓缓而来。
为首之人,身着一袭墨色锦袍,衣料在阳光下流转着暗哑的光泽,腰束玉带,身形挺拔如松。
他端坐于通体乌黑的宝驹之上,面容俊美绝伦,却如同覆着一层寒霜,眉眼间尽是睥睨与疏离。
只是淡淡地扫视过来,却让张员外等人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气焰霎时矮了半截。
“哪…哪来的……”张员外色厉内荏地开口。
夜宸渊望向被围困的苏云莞。
她今日穿着一身素净的淡紫色衣裙,身姿纤细,明明处于劣势,下颌却微扬,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
眼神里带着一种求助。
帝王将视线懒懒地投向张员外:“吵。”
仅仅一个字,威压尽显。
张员外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他身边一个愣头青还想逞强,刚迈出一步,玄影已然鬼魅般掠至近前,众人甚至没看清动作,那愣头青便已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没了声息。
绝对的寂静。
只剩下风声和马匹不安的响鼻。
夜宸渊这才驱马,缓缓踱至苏云莞的牛车旁。
他居高临下,阴影将苏云莞完全笼罩。
“昨日予你的伞,”他开口,声线低沉醇厚,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审问意味,“为何不用?”
苏云莞仰头看他,逆光中,男人俊美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民妇……归家心切,不敢劳烦……四爷。”寻了个蹩脚的理由。
“是么?”夜宸渊尾音微扬,带着明显的质疑,“我瞧着你今日,倒不像很心急的模样。”
他目光扫向那群噤若寒蝉的杂鱼。
“送去官府。”
玄影领会,一挥手,另外两名侍卫如虎入羊群,片刻功夫便将张员外一众捆得结结实实,拖死狗般拖走了,全程干净利落,甚至没再多发出一点噪音。
周遭清静了。
苏云莞刚想郑重道谢,却见男人翻身下马。
动作优雅流畅,带着一种天生的矜贵。
他将马鞭随意递给玄影,径直朝着她的酒坊院内走去。
“我为你驱赶蝇虫,讨杯水酒润喉,不过分吧?”
苏云莞噎住,看着他那仿佛回自己家一般的自然态度,所有拒绝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这男人……也太理所当然了吧!
夜宸渊目光掠过她因微愠而起伏的胸口,那素色衣裙下的曲线,竟比这满院酒香更令人心旌摇曳。
她越是这副——想反驳又无可奈何的憋屈模样,就越勾得他想更进一步欺负她。
院内,正要睡午觉的小柿子从里屋出来,穿了件牵牛花小褂子,两只***嫩的小胳膊露在外头。
她用乌溜溜的大眼睛歪着头看,很快认出了这个好看的叔叔,立刻哒哒哒地跑过来,拽住了墨色袍角的一点点布料。
然后,从自己的小兜兜里掏啊掏,掏出一块被体温捂得有些软化、油纸都浸出油渍的芝麻糖,努力举高高,要给他。
高德禄在一旁眼皮直跳,几乎要窒息。
这小祖宗!每回见面都是这块宝贝糖!这都成什么样了!
他刚想上前委婉劝阻——“主子,这糖……”
夜宸渊一个冷淡的眼风扫过去,高德禄立刻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躬身缩成了鹌鹑。
夜宸渊垂眸,看着那只拽着自己昂贵衣料的黏糊糊小手,和那块卖相实在堪忧的糖。
静默了一瞬。
将小丫头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结实的手臂上。
然后,就着小柿子的小手,张口将那小块糖含了过去。
细微的甜腻在舌尖化开。
高德禄内心哀嚎:祖宗哎……
苏云莞端酒出来时,看到的是这一幕——
高大冷峻的男人,抱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女儿,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在他们身上,画面有一种极其诡异,却又莫名和谐的温馨感。
然而,这温馨让她心头莫名一紧,不知为何生出一种心惊肉跳的预感。
夜宸渊注视她端酒盏走来,步态轻盈,腰肢在不经意间摆动出诱人的弧度。
阳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脖颈和微微敞开的领口下,那一小片细腻得晃眼的雪肤。
他眸色暗了暗。
“四爷,尝尝这款酒。”
夜宸渊单手稳稳抱着小柿子,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酒杯。
小柿子似乎很喜欢这个高度,小手好奇地抓着他衣襟前繁复冰凉的盘扣,玩得不亦乐乎。
夜宸渊并未立刻饮用,而是先置于鼻下轻嗅,姿态优雅如品鉴琼浆玉液,然后才微抿一口。
“尚可。”
他目光却灼灼地锁着她,从酒杯移到她因紧张而微抿起的、泛着自然嫣红的唇瓣上,
“酒味清甜,却不知……是否因人而异?”
苏云莞脸颊瞬间飞红,心头猛地一悸,垂下眼睫:“……四爷说笑了。酒……酒味自是恒定的。”
夜宸渊对她的躲避不以为意,反而更逼近一步,
“是么?可我怎觉得,经夫人之手酿出的酒,总格外……醉人。”
苏云莞:!!!
夜宸渊低笑一声,抱着小柿子在院落里信步走着,仿佛在巡视自家领地,
“裴家倒是心宽,留你们母女在这里,应对这些豺狼虎豹。裴将军就如此放心?”
苏云莞手心渗出细汗,只能含糊应对:“……夫君……自有他的考量。”
本是午睡时间,小柿子小脑袋一歪,靠在宽阔坚实的肩膀上,打了个软糯的小哈欠,浓密睫毛像小扇子般垂下。
夜宸渊感受到肩头那小小的重量,奶娃娃特有的温热柔软。
宽大的手掌托住她,臂弯轻轻摇晃,仿佛无师自通地成了一个最惬意的摇篮。
这是帝王第一次哄孩子睡觉,心生出一丝奇异的成就感。
苏云莞在一旁偷偷观察男人的侧颜。
光线勾勒出他完美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
她拼命在记忆中搜寻那个夜晚模糊而痛苦的片段,试图比对。
不是,肯定不是!
正胡思乱想,夜宸渊忽然抱着孩子转身,走到她面前。
距离瞬间被拉得极近,苏云莞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沉水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气……
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几乎将她笼罩。
他本就长得高大,此刻微微俯身逼近,带来的阴影压迫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夫人盯着我看了许久,可看出什么结果了?还是说……我比那裴照,更入得夫人的眼?”
苏云莞脸颊“唰”地一下红透,心跳如擂鼓,连指尖都微微发麻。
又羞又气,却不知如何反驳,她确实盯着他看了。
夜宸渊似乎很满意她这羞窘无措的反应,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磁性又磨人,气息几乎要拂过她敏感的耳廓:
“夫人是不是......还想让在下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