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复仇日记

她从美食的品尝者沦为村庄的“食材”，才发现递刀人是身边挚爱；现在，

她要用地狱的食谱，为他定制最后的盛宴。1、我叫苏年年，是个小主播，主要拍自己吃饭。

说是吃播，其实也就是在出租屋里对着镜头，努力吃完三人份的外卖。粉丝不多，

但有几个固定的，会发“年年加油”。那天我攒了点钱，去了一家挺贵的日料店做直播。

店里很安静，我对着手机小声介绍，有点放不开。吃到一道鹅肝手握时，我皱了下眉，

对着镜头小声嘀咕：“这鹅肝火候好像过了点，有点腻。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男声：“是柠檬汁放少了，解腻不够。”我吓了一跳，

扭头看见隔壁桌坐了个男的，也在直播。他冲我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他长得挺干净，

看着让人不讨厌。我有点尴尬，但还是接了一句：“可能吧，我觉得酱汁也偏甜了。

”他点点头，对着自己镜头说：“看来我和这位小姐姐口味差不多，都喜欢酸一点平衡油脂。

”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我们俩隔着桌子聊了起来。他叫陆宇，播名叫“宇食俱进”。

我们互相点了关注。他粉丝比我也多不了几个。后来我们线上互动了几次，他给我评论，

我回他一下。不知道谁起了头，撺掇我们搞个联合直播。我想了想，答应了。

联合直播就在一家小火锅店。热气腾腾里，我们俩一边涮肉一边瞎聊，比一个人热闹，

观看人数居然破了我们各自的记录我吃得鼻尖冒汗，他递过来一张纸巾。“给你，”他说，

“擦擦。”很普通的动作，但我心里动了一下。直播快结束时，他突然放下筷子，

看着我说：“年年，我记得你上次说，你最想吃的是妈妈做的红烧肉，不是因为多好吃，

是因为小时候每次考好了才有。”我愣愣地点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个。

他转身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桶，打开，里面真是红烧肉。他把它推到我面前，

眼睛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不会做你妈妈那个味道，但我学了好久。以后，

你想吃的时候，不用等考好，我随时都做给你。”他顿了顿，声音不大，

但很清楚：“苏年年，我们以后……都一起吃饭，好不好？”我完全懵了。弹幕已经炸了，

密密麻麻的“答应他”“嫁给他”。我看着那盒红烧肉，油光锃亮，冒着热气。

我看着他的脸，在火锅的水汽后面，有点模糊，又特别清晰。我脑子里空空的，

周围的声音好像都隔了一层膜。“你……”我只说出一个字。他有点紧张地看着我，

手指捏着桌沿。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

然后特别大声地喊了出来：“好！”我只看得到他一下子松口气，然后笑得特别开心，

过来紧紧抱住了我。弹幕还在疯狂滚动，礼物特效闪个不停。我靠在他肩膀上，

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火锅味，混着他自己的一点清爽气息。心里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

又轻飘飘的。那盒红烧肉就在旁边，还热着。2、和陆宇在一起后，

我们都决定以结婚为前提交往。我来自小县城，他则来自小山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差异，我总觉得陆宇在提起自己老家的时候，总有些许顾虑。

为了和他走到最后，我决定接受他的一切，

也在他提出一起去他家看看并且拍摄一期乡村美食的时候，果断答应。时间定在黄金周，

他租了一辆车，我们带着很多礼物，以前踏上了去往陆宇家的山路。车子开出市区后，

高楼慢慢变成了平房，然后是田野。陆宇一直没怎么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

“你家那边，具体什么样子？”我一边调整相机参数一边问，“之前你说新农村建设得挺好，

我想到时候拍点素材。”他喉结动了一下，车速稍微放慢了点。“年年，”他声音有点干，

“有件事，我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跟你说。”我放下相机，看着他侧脸。

“我之前……可能把老家说得太好了点。”他目光盯着前面蜿蜒的路，“其实没那么好。

我们村，挺偏的，路也不好，去年才通水泥路。房子……大多还是老样子。”我没有接话，

听着他继续讲述。他深吸一口气，终于瞥了我一眼，很快又转回去：“我怕你嫌弃。你知道，

做我们这行的，面上都光鲜。我……我家里条件真不怎么样。”他把车靠边停了，熄了火。

周围安静得能听见风吹过庄稼地的声音。“我爸走得早，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

村里没什么年轻人了，都出去打工。”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绞得很紧，

“我拼命想混出个样子，不想让人看不起。遇见你之后……更怕了。”他转过头看我，

眼睛有点红：“年年，我不是故意骗你。我就是……太怕失去了。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T，洗得有点泛黄。我记得他第一次请我吃饭，

挑的是家人均不低的西餐厅。当时他说老家是搞农家乐的，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所以，

没有小洋楼？”我问。他摇头。“也没有那个你说的大鱼塘？”“有个小水洼，

”他声音很低，“夏天都是蚊子。”我靠回椅背，看着窗外一片绿油油的玉米地。

远处山峦叠嶂，看不到尽头。“你早该告诉我的。”我说。“我知道，”他急忙接话，

“但我看你那么期待，还规划vlog内容……我开不了口。年年，你要是生气，

我们现在就掉头回去。我理解。”他伸手想碰我的手，又缩回去，放在自己腿上，握成拳。

我沉默了一会儿。相机还开着，红灯一闪一闪。我把它拿起来，关掉。“不用回去。”我说。

他愣愣地看着我。“来都来了。”我重新打开相机，但换了种握法，

“之前的企划确实用不上了。不过……”我透过镜头看他忐忑的脸，

还有车窗外真实的乡村景象。“也许这样更好。”我说，“‘跟着男友回他真正的老家’，

不比之前那个虚构的农家乐企划更真实吗？”他眼睛亮了一下，

又暗下去：“可是条件真的很差，你会不习惯。”“我拍大胃王挑战的时候，

蟑螂爬过的地下室也待过。”我调整着焦距，“别把我想得太娇气。

”他这才真的握住我的手，很用力：“年年，谢谢你。我保证，以后什么都跟你说实话。

”我任他握了一会儿，然后抽出手，开始检查背包里的充电宝和备用内存卡。

“接下来路好走吗？”我问。“有一段土路，可能会颠。”“嗯。

你妈妈……知道我们要来吗？”“知道。她很高兴，昨天特意把最好的那间房收拾出来了。

”我点点头，把相机对准窗外：“那就继续开吧。天黑了路更不好走。”车子重新发动时，

我在心里重新规划着拍摄脚本。没有摆拍的农家乐，

但有真实的土路和庄稼；没有精心设计的场景，但有他成长的真实痕迹。

他时不时侧头看我一眼，像是确认我还在。“你看前面，”我指着远处一片错落的屋顶，

“那就是了吧？”“对，快到了。”他声音轻快了些，“那边冒烟的地方，就是我家。

”我举起相机，但没有立即按下录制键。先让画面稳定些，我想。故事才刚刚开始。

3、车子在一条几乎看不出是路的土坡前彻底停下了。陆宇熄了火，转头看我，

脸上带着歉意：“前面车开不进去了，得走一段。”我看向窗外，

这里比刚才路过的地方更荒，几间歪歪扭扭的土坯房散落在山坡上。“走一段是走多远？

”我问，心里有点打鼓。“到那个村子，”他指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一片屋顶，“不远，

半小时吧。我家还在山那头，今天肯定到不了了，我们先去表叔公家借住一晚。”我没吭声，

默默把相机和充电宝塞进背包。下车时，我特意换了双运动鞋，幸好听了他的话。

脚下的路坑坑洼洼，布满碎石。没走几步，我鞋面上就蒙了一层灰。村子里很静，

几乎看不到人，只有几条瘦狗懒洋洋地趴在墙角，看见我们，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偶尔有门吱呀一声推开，探出个头来。那是个干瘦的老头，眼睛浑浊，直勾勾地盯着我，

从上到下地看，目光最后停在我脸上和背包上，一动不动。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往陆宇身边靠了靠。“他们……怎么这样看人？”我压低声音，扯了扯陆宇的袖子。

陆宇拍拍我的手背，用正常音量说：“没事，乡亲们很少见外人，

尤其是你这么漂亮的城里姑娘，好奇罢了。”他的话并没让我放松。

又有几个妇人从低矮的院门里走出来，聚在一起，同样沉默地看着我们，交头接耳，

用的是我听不懂的土话。她们的眼神里没有善意，更像是在集市上打量一件陌生的货物，

带着点麻木的审视。陆宇用方言跟她们打了声招呼，说了几句。其中一个妇人咧开嘴笑了笑，

露出黄黑的牙齿，目光又在我身上溜了一圈。我忍不住又问：“她们在说什么？

”“就说你是我对象，带回来看看。”陆宇语气轻松，牵起我的手，“别多想，

山里人都这样。”他的手心有点汗湿。我们走到村子靠里的一间屋子前，

这房子比其他的更破旧些，墙皮大块脱落。陆宇在木板门上敲了敲，喊了声：“表叔公！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佝偻着背、满脸深刻皱纹的老人出现在门口。他看了看陆宇，

又看向我，那双深陷的眼睛像两口枯井，看不出任何情绪。陆宇用方言跟他说了几句，

老人侧身让开，示意我们进去。屋里很暗，有股潮湿的霉味和烟叶混合的味道。

光线从一个很小的窗户透进来，勉强能看清泥土地面和简单的几件旧家具。“表叔公，

这是年年，我女朋友。”陆宇用普通话介绍我。我挤出一个笑，说了声：“表叔公好。

”老人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走到角落的土灶边，拿起一个黑乎乎的水壶，

倒了两碗水过来。碗边有缺口，里面的水看着有点浑。陆宇接过，

递给我一碗：“走了这么久，渴了吧？喝点水。”我看着那碗水，总觉得有些脏，

于是没有动。陆宇自己先喝了一大口，然后看着我，眼神温和又带着点恳求：“年年，

喝点吧，走了那么久的路。表叔公这里的水是山泉水，甜的。”我犹豫了一下，

实在渴得厉害，还是接了过来。水入口确实有股土腥味，还有点涩，并不甜。

我勉强咽了几口，就放下了。表叔公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拿出旱烟袋，开始卷烟，

不再看我们。我挨着陆宇坐在硬邦邦的木板床边，小声问他：“我们明天一早就走，对吧？

”“嗯，天一亮就走。”他搂住我的肩膀，让我靠着他，“累了就歇会儿，到了我叫你。

”我靠在他身上，闭上眼睛，却根本睡不着。屋外的风声，还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

都让我心里发紧。这地方，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得多。我只希望天快点亮，快点离开这里，

去到他说的，那个在山那边的，他自己的家。4、我把背包扔在墙角，灰尘扬起来。

木板床硬得硌人，我挪了挪位置，还是不舒服。陆宇坐在我旁边，

伸手帮我理了理有点乱的头发。“累了吧？”他问，声音挺轻。我点点头，喉咙干得发紧。

“渴了，”我说，“我们带的水呢？”他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背包，又看了看角落的水缸。

“我去问问表叔公能不能烧点热水。”他说着站起身。表叔公蹲在灶台边，

正把柴火塞进灶膛，头也没抬，用方言含糊地说了句什么。陆宇走回来，

手里拿着一个搪瓷杯，里面是清水。“表叔公说热水得等会儿，先喝这个解渴。

”他把杯子递到我面前，“走了那么久，喝点水润润喉。”我接过来。杯子边缘有点掉瓷，

里面的水看着还算清，但凑近了能闻到一点说不出的味道，像是铁锈混着泥土。

我犹豫了一下，抬眼看他。他也正看着我，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点鼓励。“喝吧，”他说，

“干净的，我刚才也喝了，没拉肚子。”我实在太渴了，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划过喉咙，

那股涩味更明显了，留在舌根有点发苦。我皱了下眉，把杯子还给他。“这水味道有点怪。

”“山里水都这样，矿物质多。”他接过杯子，随手放在旁边的小凳子上，“习惯了就好。

”我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感觉那点涩味好像粘在了嘴里。突然间，头开始有点发沉，

我以为是自己太累了。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屋子里更暗了。“陆宇，”我喊他，

声音好像不是我自己的，有点飘，“我有点头晕。”他凑近了些，扶住我的肩膀。

“可能是累着了，加上有点晕车。”他的脸在我眼前晃，看不真切，“躺下歇会儿，

到了吃晚饭我叫你。”我想点头，但脖子使不上劲。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朵里嗡嗡响。

我被他扶着躺下，后脑勺碰到硬邦邦的枕头。我想抓住他的手，但手指动不了。

视线越来越模糊，只能看到他那张模糊的脸，还有他身后，表叔公站起来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