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禾换上了圣德兰学院的校服。
昂贵的面料和精致的剪裁,穿在她身上却像一件借来的外衣,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疏离感。
走进指定的教室,喧闹的室内瞬间安静了片刻,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审视、好奇,还有毫不掩饰的轻蔑。
姜禾目不斜视地走向最后一排靠窗的空位,那是学号牌上属于她的位置。
刚要拉开椅子,她的动作顿住了。
深棕色的木质课桌表面,被人用利器刻下了五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乡下土包子。
刻痕很深,带着一种孩童式的、幼稚而恶毒的炫耀。
姜禾伸出指尖,轻轻抚过那粗糙的笔画,没有愤怒,眼底反而掠过一丝了然。
她将帆布包挂在椅背上,从容坐下,仿佛那五个字只是一道无意义的木纹。
上课铃响,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神情严肃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她是班主任。
“今天我们班来了位新同学。”
她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姜禾,语气平淡得像在念天气预报,“姜禾,从青山镇转来的。
大家以后就是同学了。”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敷衍又短暂。
第一节是历史课。
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内容枯燥。
姜禾听得很认真,首到老师提出了一个关于“旧航路时代对沿海贸易政策影响”的开放性问题。
几个被点名的学生站起来,回答得中规中矩,无非是教科书上的标准答案。
老师似乎有些不满意,目光在教室里巡视。
姜禾举起了手。
“这位新同学,你来说说。”
“我认为,旧航路时代不仅重塑了贸易路线,更重要的是,它催生了最早的‘离岸金融’雏形。”
姜禾站起身,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当时一些没落贵族和新兴商人为了规避王国重税,利用航路信息差和中立港口进行资本转移,这为后来的全球化资本流动提供了最早的实践模型。”
教室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讲台上的历史老师。
他扶了扶眼镜,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惊讶之外的情绪,那是一种发现珍宝的审视。
课间,前桌的女生和同伴高声说笑,刻意捏着嗓子,用一种夸张的、自以为是的乡下口音说:“哎哟喂,俺可不懂啥子离岸金融哦!”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
姜禾充耳不闻,她发现自己刚才走神,漏记了一个关键的知识点。
她轻轻敲了敲邻座的桌子,一个染着亚麻色头发、正在埋头打游戏的男生。
“同学,你好,能借你的笔记看一下吗?”
男生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瞟向了前排那群正在发笑的女生,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和畏惧。
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我……我没记。”
说完,立刻把头埋得更低,假装游戏激战正酣。
姜禾收回目光,心中了然。
这个班级里,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将所有人划分得清清楚楚。
下午的体育课是三千米耐力测试。
发令枪响,大部分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们跑得有气无力,没几圈就开始掉队。
唯有姜禾,始终保持着一个稳定得近乎冷酷的频率,呼吸均匀,步伐沉稳。
一圈,又一圈。
她不断超越着身边的同学,那些平时在跑车和派对上挥洒荷尔蒙的男生,此刻只能气喘吁吁地看着她清瘦的背影越拉越远。
体育老师拿着秒表,嘴巴微微张开,忘了催促后面摸鱼的学生。
终点线后,姜禾只是额头见了些细汗,呼吸略微急促,与旁边那些弯着腰、扶着膝盖、脸色惨白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放学后,她没有首接回宿舍,而是在校园公告栏前停下了脚步。
马术社、金融投资社、古典艺术鉴赏会……一张张设计精美的招募海报背后,都标注着显赫的赞助家族或企业名称。
这些社团不仅是兴趣小组,更是通往上流社会的社交阶梯和资源交换所。
回到那间狭小的宿舍,姜禾在书桌前坐下,摊开一个全新的笔记本,开始制定密密麻麻的学习计划,从各科的知识点梳理,到圣德兰图书馆里那些珍稀资料的阅读规划,巨细无遗。
就在这时,她那台半旧的笔记本电脑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显示为未知。
标题是:一份来自圣德兰的欢迎礼物。
姜禾心中微动,点开了邮件。
屏幕的幽光映着她平静的脸,邮件内容只有短短几行黑字:“欢迎来到丛林,姜禾。”
“免费附赠几条生存法则:1. 课桌上的字是警告,下一次的恶意,就不会这么容易擦掉了。”
“2. 你的历史课回答很精彩,但也太显眼。
在这里,天才和靶子是同义词。”
“3. 小心欧阳雪,更要小心那些对你微笑的人。”
“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