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林徊的耳边炸开。
世界静止了一秒，随即，喧嚣声、知了声、教官的呵斥声如同潮水般重新涌入他的耳朵，震得他鼓膜发疼。
可那些声音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唯一清晰刻在他脑子里的，是江燃滚烫的呼吸，和那句将他打入地狱的低语。
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逆流冲上头顶。
林徊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他知道了。
江燃知道了！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西肢百骸。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快得要炸开。
后颈的腺体在抑制剂和这双重***下，突突地跳着，那丝该死的水蜜桃甜意似乎更浓了些。
“愣着干什么？
喝！”
教官不耐烦的吼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林徊猛地回过神，对上江燃递过来的水瓶，以及那双深不见底、带着一丝玩味的眼睛。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夺过水瓶，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拧开瓶盖，仰头就灌。
水流急促地冲过喉咙，带着塑料瓶特有的味道，他却尝不出任何滋味。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他知道了，他会说出去吗？
他会当众揭穿我吗？
完了，一切都完了……水的冰凉暂时压下了喉咙的灼烧感，却无法熄灭内心的恐慌。
他喝得太急，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水从嘴角溢出，混着汗水滑下脖颈，狼狈不堪。
江燃就站在他对面，安静地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得意，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冰冷的观察。
“行了！
归队！”
教官挥了挥手，显然对这出“戏”的效果很满意。
林徊如蒙大赦，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将那个仿佛还带着江燃体温和气息的水瓶胡乱塞回他手里。
指尖相触的瞬间，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
接下来的训练，林徊完全不在状态。
教官的口令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的动作僵硬、迟缓，错误百出。
站军姿时身体微微发抖，齐步走同手同脚，踢正步更是软绵无力。
“林徊！
你今天怎么回事？
魂丢了？”
教官的斥责一次次响起。
他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始终如影随形地钉在他身上。
是江燃。
他不敢回头，不敢与之对视。
每一次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挺拔的身影，他的心都会漏跳一拍。
江燃的沉默比当众揭发更让他恐惧，那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休息时间，他独自一人缩在训练场的角落，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里。
周围的喧闹与他无关，他沉浸在自己的恐慌和绝望中。
“喂，林徊，你没事吧？
脸色这么差。”
有同学好心问道。
他勉强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没事，就是有点中暑。”
他下意识地抬眼搜寻，发现江燃正和几个男生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说笑，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异常。
可就在他看过去的瞬间，江燃像是有所感应般，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与他仓皇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一碰。
林徊立刻低下头，心脏狂跳。
他到底想干什么？
夜晚，宿舍依旧闷热嘈杂。
林徊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盯着上铺的床板，毫无睡意。
白天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回放，江燃的那句话反复在他耳边响起。
下铺很安静，江燃似乎己经睡着了。
可林徊知道，这只是表象。
那个秘密，像一颗埋藏在他身边的炸弹，而引线，攥在江燃手里。
他想起自己匿名举报时那点卑劣的***，此刻全都化作了悔恨和恐惧。
他为什么要去招惹江燃？
如果他没有举报，是不是就不会引起江燃的特别注意，就不会……忽然，下铺传来轻微的翻身声。
林徊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江燃坐起身，穿上拖鞋的声音。
脚步声很轻，朝着门口走去。
他要去哪里？
要去告发我吗？
林徊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脚步声在经过他床铺时，停顿了一下。
那一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林徊死死闭着眼，睫毛因为紧张而剧烈颤抖，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带着审视和考量。
然后，脚步声再次响起，走出了宿舍门，似乎是去了洗手间。
首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林徊才敢大口喘息，冷汗己经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这一夜，林徊在极度的不安和戒备中辗转反侧。
而江燃，自始至终，没有再看他一眼，也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这种沉默的、未知的惩罚，远比任何当面的对峙，都更让人煎熬。
天快亮时，林徊在朦胧中意识到——他和江燃之间的关系，己经彻底改变了。
从简单的看不顺眼，变成了一场由江燃主导的、关乎他生死的猫鼠游戏。
而他，是那只被捏住了后颈皮，无处可逃的老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