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魂魄飘在半空中,冷冷地看着墓碑前那个崩溃的男人。他曾经是沈庭州,
是A市最耀眼的天之骄子,是无数名媛趋之若鹜的商业巨鳄,也是我曾爱入骨髓的丈夫。
而现在,他只是一个形容枯槁、双目流着血泪的疯子。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我的黑白照片,
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晚晚,对不起……对不起……你回来好不好?我把眼睛给你,
你回来……”何其可笑。当初,就是他,亲手把我送进了地狱,眼睁睁看着我被污蔑,
被审判,被所有人唾弃,最后惨死在狱中。他从未信过我一句。如今真相大白,
我的清白公之于众,他这迟来的忏悔,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演给活人看的一场深情戏码罢了。可惜,我这个唯一的观众,已经死了。
我的思绪飘回三年前,那个将我人生彻底打败的午后。那天阳光很好,
我正在画室里完成我最新的作品《涅槃》。画上的凤凰浴火,眼神却不是重生后的喜悦,
而是决绝的、毁灭一切的疯狂。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这幅画,竟成了我一生的谶言。
沈庭州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冰冷:“林晚,立刻回家。”我心头一跳,
放下画笔,甚至来不及洗掉手上的颜料,就匆匆赶回了我们共同的家——那栋位于半山腰,
曾被我视为天堂的别墅。客厅里一片狼藉。沈庭州的母亲张岚正抱着他名义上的妹妹白月,
哭得撕心裂肺。白月脸色惨白,蜷缩在张岚怀里,额头上是刺眼的血迹,看到我时,
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沈庭州站在一旁,西装笔挺,
面容却冷若冰霜。他看到我手上的红色颜料,眸色骤然一沉,仿佛那不是颜料,而是罪证。
“晚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张岚看到我,立刻像疯了一样冲过来,指着我的鼻子尖叫,
“你这个毒妇!月月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竟然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还有我那条海洋之心,
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我懵了。“我没有,”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看向沈庭州,
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信任,“庭州,我刚从画室回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
”白月虚弱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姐姐,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住在家里,
可……可你也不能因为我戴了一下伯母的项链,
就对我下这么重的手啊……那可是庭州哥哥送给伯母的五十岁生日礼物,
价值三千万……”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刺进我的心脏。我看着沈庭主,
一字一句地问:“沈庭州,你信她,还是信我?”他没有回答我,
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我未来得及更换的家居鞋上。那上面,有一小块新鲜的血迹。
是刚才匆忙出门,不小心被画框的钉子划破了脚。但在他们眼中,这无疑成了我行凶的铁证。
沈庭州的眼神,从冰冷变成了彻底的失望和厌恶。他终于开口,
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林晚,把项链交出来,然后去跟月月道歉。”那一瞬间,
我感觉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我只听得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我们结婚三年,相爱七年。
我以为我们之间早已超越了言语,达到了灵魂的契合。我以为无论发生什么,
他都会是那个无条件站在我身边的人。原来,一切都只是我以为。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沈庭州,你凭什么认为是我做的?”“家里的监控,
在你回来前十分钟坏掉了。除了你,没有外人进来的痕迹。
”他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案子,冷静得可怕,“而且,月月说,
是你约她去二楼书房的。”“我没有!”我歇斯底里地反驳,“我一整天都在画室!
你可以去查画室的监控!”“画室的监控昨天就坏了,你说过两天找人修。”他淡淡地说。
我的心,一寸寸沉入冰窖。这一切,太巧合了。巧合得像一个为我量身定做的陷阱。
而我最爱的人,亲手将我推进了这个陷阱,还要在上面盖上土。“是她,”我指向白月,
声音颤抖,“是她陷害我!庭州,你看清楚,她在演戏!”白月被我一指,吓得浑身一哆嗦,
往张岚怀里缩得更紧了。“姐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够了!
”沈庭州厉声喝止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暴戾,“林晚,我没想到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恶毒,谎话连篇!”他走上前,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项链,
在哪?”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陌生。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那个会在我画画时,
从背后拥着我,轻声说“我的晚晚是世界上最有才华的画家”的沈庭州吗?
是那个会在我生病时,推掉所有会议,亲自为我熬粥掖被角的沈庭州吗?七年的感情,
难道就脆弱到不堪一击?“我最后问你一遍,”我的声音平静下来,
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沈庭州,你信不信我?”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决绝。“报警吧。”他对身边的管家说。这两个字,
彻底将我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警察来的很快。我像个犯人一样被带走,临出门前,
我回头看了一眼。沈庭州正半蹲在白月身边,轻声安抚着她,动作温柔得刺眼。
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那一刻,我心如死灰。在审讯室里,我重复了无数遍“我没有”,
可没有人相信。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动机?嫉妒。人证?受害者白月的指控。物证?
我鞋上的血迹,和我手上那洗不掉的红色颜料,在他们看来,就像是沾染了罪恶的血。
沈庭州来见我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我被关在小小的拘留室里,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我一直在想,这七年,究竟是一场笑话,还是一个梦。他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与这里的肮脏和颓败格格不入。他坐在我对面,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
“想清楚了吗?”他问。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想清楚什么?
想清楚怎么承认一件我没做过的事吗?”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露出了那种我熟悉的不耐烦的神情:“林晚,不要再任性了。我已经找了最好的律师,
只要你认罪,并且态度良好,我会帮你争取缓刑。”“认罪?”我重复着这两个字,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沈庭州,在你心里,我已经是个罪犯了,是吗?
”“事实摆在眼前。”他敲了敲桌子,语气不容置喙,“公司的董事会已经在质问我,
沈家的声誉受到了严重影响。只要你肯配合,我们可以把这件事的伤害降到最低。
”我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心痛或者不舍。可是没有。
只有冷静的、商人的权衡利弊。他考虑的是公司的股价,是沈家的声誉,
是怎样最快地平息这场风波。唯独没有考虑过,他的妻子,正在被全世界冤枉。
“如果我说不呢?”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林晚,你不要逼我。”“我逼你?”我笑了,
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厉,“沈庭州,从始至终,都是你在逼我!
你逼我承认我没犯过的罪,逼我为你那可笑的声誉顶罪!你有没有想过我?
你有没有哪怕一秒钟,相信过我?!”他沉默了。长久的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伤人。
“我明白了。”我收起笑容,脸上只剩下麻木的平静,“你走吧。从今以后,
我不想再见到你。”“林晚!”“滚!”我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个字,然后转过身,
背对着他,再也不看他一眼。我听到他起身离开的脚步声,那么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我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沈庭州,从你转身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完了。开庭那天,
我见到了很多人。有对我指指点点的记者,有幸灾乐祸的旁观者,还有沈家的所有人。
他们坐在旁听席上,像一群高高在上的审判者。而沈庭州,坐在离他们最远的位置,
面无表情。白月作为受害人出庭,她坐在轮椅上,看起来虚弱又可怜。她说,
是我打电话约她,说有重要的东西要给她看。她说,是我把她骗到二楼,
逼问她海洋之心的下落。她说,是我在争执中,恶狠狠地把她推下了楼梯。
她的表演天衣无缝,每一个表情,每一滴眼泪,都恰到好处。而她的律师,
更是提供了一份“致命”的证据——一段经过剪辑的录音。录音里,是我的声音,
歇斯底里地对她喊:“你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你给我滚出这个家!
”这是我们之前一次争吵的录音。白月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炫耀沈庭州对她的好,
那天我实在忍不住,跟她吵了几句。没想到,她竟然录了音,还用在了这里。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用看恶毒女人的眼神看着我。我的律师,那个沈庭州请来的“金牌律师”,
从头到尾几乎没有为我做任何有效的辩护。他只是程式化地问了几个问题,
然后就劝我:“沈太太,形势对您很不利,认罪是您唯一的出路。
”我冷冷地看着他:“你是谁的律师?”他尴尬地推了推眼镜,不再说话。最后,
作为重要证人,沈庭州走上了证人席。法官问他:“沈先生,您认为您的妻子,林晚女士,
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我看着他,
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可笑的幻想。或许,他会说出我们曾经的美好,会说出我的善良,
会告诉所有人,这其中一定有误会。然而,他只是沉默了几秒,
然后用一种平静到残忍的语调说:“我曾经以为,她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