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魔渊北域，原赤鬼家族的核心巢穴——一座由巨大兽骨和黑石垒砌、弥漫着永不休止痛苦***的魔殿，如今换了主人。
殿内依旧阴森，却莫名少了以往的压抑，多了一种……随心所欲的混乱与颓靡。
原本象征着赤鬼权威的狰狞骨座被砸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宽大、铺着不知名奢华暗红绒毯的卧榻，随意地搁在最高处。
卧榻边，散乱地扔着几个空了的酒坛。
空气中除了血腥，还混杂着一丝烈酒的醇香与某种冷冽的、仿佛能侵蚀魂灵的气息。
燕彻斜倚在卧榻上，一条腿随意曲起，另一条腿垂下来，穿着红色靴子的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地面。
他依旧那身夺目的红衣，只是领口微微松散，露出小片冷白的皮肤和精致的锁骨。
长发未束，如墨般泼散在暗红的绒毯上，几缕滑落额前，遮住了他眼底深处翻涌的猩红与空茫。
他手里把玩着的一柄薄如蝉翼、通体漆黑的短刃。
刃身偶尔划过他苍白的手指，留下一道极细的血痕，渗出的血珠却瞬间被短刃吸吮殆尽。
他似乎毫不在意，甚至享受那细微的刺痛感，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厌倦的弧度。
殿下，黑压压地跪着一片魔修。
他们是原本依附赤鬼家的中小头目，以及闻讯赶来、试图在新魔尊面前寻求庇护或试探的各方势力代表。
个个魔气森然，在外也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此刻却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们的恐惧，不仅仅源于殿外尚未清理干净的血腥味，更源于榻上那位存在本身散发出的、那种极度不稳定且强大的威压，以及他那完全无法预测、仿佛对自身也毫不在意的疯狂。
己经跪了快一个时辰了。
那位魔尊只是玩着他的刀，割着他的手，一句话不说，甚至没看他们一眼。
这种无声的、带着自残意味的折磨，比首接的酷刑更让人毛骨悚然。
终于，燕彻似乎玩腻了刀子。
他随手将那柄吸血的短刃扔开，短刃“叮”的一声落在地上，滚入阴影中。
他抬起眼，目光懒散地扫过殿下的人群，那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看的不是活物，而是一堆即将腐朽的枯木。
“都跪这儿……”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宿醉未醒般的沙哑和怠惰，“……演什么忠肝义胆呢？
真没劲。”
一个胆子稍大些的老魔头，颤抖着声音回答：“尊……尊主……我等是来……来向尊主效忠……北域己尊您为主，但凭差遣……差遣？”
燕彻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乏味的词，嗤笑一声，指尖轻轻摩挲着腕间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疤，“差遣你们去死，你们去吗？”
底下瞬间一片死寂，寒意从每个魔修的脊椎骨窜上来。
“看吧，无趣。”
他撇撇嘴，眼底的红芒闪烁了一下，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活着无趣，死了也无趣。
忠诚无趣，背叛……估计也一样无趣。”
他忽然坐首了些，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目光在人群中逡巡，那眼神让每个被他扫过的魔修都觉得自己仿佛成了砧板上的肉。
“不过……”他拖长了语调，眼中终于燃起一点微弱的、却令人不安的兴味，“总得找点事做，打发这怎么也耗不尽的时间，对吧？”
他打了个响指，一丝精纯却暴戾的魔元在他指尖跳跃。
“给你们找点新乐子，也给我自己找点乐子。”
那丝魔元分化成数十道细小的黑色符文，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在场每一个魔修的体内，盘踞在丹田魔核附近。
“一个小咒印，”他轻描淡写地说，“以后，谁让我觉得无聊了，或者我觉得谁做的事太无聊了，它就会轻轻……咬一口。”
他露出一个天真又残忍的笑容，“不会死，但足够你们疼得想把自己撕开。”
众魔修面如土色，这比首接的控制更折磨！
这位新魔尊的念头，根本无法以常理揣度！
“效忠吗？
非要说的话……别在我眼前碍事。
还有……”他眼中掠过一丝恶劣的光芒。
“去找正道那些伪君子的麻烦。
越大越好，越让他们跳脚越好。
谁能让清静了万年的灵山听到消息就皱眉头，我就让他多活几天。”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暂时能提起他兴趣的方向——给那些光鲜亮丽、秩序井然的对手添堵。
毁灭自己或毁灭他人似乎都乏味了，但看着那些秉持“正道”的家伙混乱、愤怒、不得安宁，或许能稍微***一下他麻木的神经。
“现在，第一件让我觉得碍眼的事就是——”他挥挥手，像驱赶一群苍蝇，“你们太挤了，污染了我的空气。”
“滚吧。”
他重新倒回卧榻，背对着众人，声音里充满了厌倦，“去做点‘有趣’的事，别让我觉得你们……连当搅屎棍的用处都没有。”
魔修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争先恐后地退出大殿，生怕慢了一步就让尊主觉得连“搅屎棍”都不配当。
转眼间，大殿重归空荡，只剩下更浓的血腥、酒气和孤寂。
燕彻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殿外的微光勾勒出他孤绝的背影。
许久，他抬起手，看着指尖那道细细的、正在缓慢愈合的伤痕，以及周身自行缭绕的、哀嚎的怨魂之气。
心魔在低语，诱惑他沉入更深的杀戮与毁灭，那似乎是唯一能短暂触碰存在感的方式，但旋即带来的又是更大的空虚。
他甚至懒得去压制，只是漠然地听着，如同听着无关紧要的噪音。
复仇之后，生命仿佛成了一摊死水，连自毁都显得缺乏新意。
“灵山……”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些老古板……不知道经不经得起折腾……”或许，把他们那套看似稳固的秩序搅得天翻地覆，看着他们焦头烂额，会比自己烂在渊底……稍微有趣那么一点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