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力再次恢复的时候,袁蘅己经身处一间密室,手中仍握着那把剑,刀却不翼而飞。
“干什么呢?
还不赶紧养护澜舞剑!”
一个粗粗的声音厉声喝道。
袁蘅面带疑惑往声音来源处望去。
“说你呢!
小丫头片子。
干好你的活!”
忽明忽暗烛光中,一个佝偻的身影道。
“这是哪里?”
袁蘅揉揉眼睛,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里是禁地密室,当然要保密,怎么能告诉你?”
那人上前喝道。
袁蘅此刻才看清,来人是一位老妇。
她表情怪异,花白头发在脑后绾着一个稀疏的髻。
身着粗布麻衣,瘦骨嶙峋,说是一具干尸也不过分。
“武林大会马上要到最终对决,澜舞剑是彩头,一会要颁给新任武林盟主!
赶紧把剑再擦拭一遍,按照我之前说的做!”
袁蘅被她这种理所应当的气势镇住,只好拿起面前的绢帕,沾上油膏,轻轻擦拭剑刃。
空气中弥漫着动物油脂的味道。
“这就对了!
如此绝妙的兵器,谁不动心?
但咱们就是做下人的命,只能伺候它们。
把它们养得好好的,主人才会开心……”老妇鼻翼耸动,兀自叨叨个不停。
老妇说话时,眼神似乎看向别处。
袁蘅举起桌上蜡烛凑上前去,这才发现她眼珠灰白,好似蒙上了一层鱼肠薄膜。
“白内障啊!”
袁蘅寻思,为了确认她还朝老妇面前挥了挥手。
“你别试探!
老婆子我是真瞎,不然也不会轮到你来密室取这刀剑。
我虽看不见,但能感应到你的掌风。”
她突然发声,吓了袁蘅一跳。
半晌无话,老妇道:“好了,上完油,咱们就带着刀剑出去吧!”
说着拿住袁蘅臂膀,就要拉她出去,谁知竟捏到一手滑腻的肌肤。
她手指粗糙生满倒刺,好像几根干枯的树枝,剌得袁蘅首往后缩。
老妇脸色大变,厉声道:“小蹄子怎么衣衫不整?
我说你今天怎么味道不对,原来是没穿外衫的缘故。
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咱们做下人的要守本分,侍剑使者就要好好伺候刀剑。
别想着趁天下武林大会豪杰云集去狐媚男人!”
说话间往她胳膊上使劲拧了一把,给袁蘅雪白的肌肤上留下几枚红色指印;另一只手则熟练地从旁边箱子扯出一件红色衣衫,摸摸索索给她披了上去。
那老妇伸出一掌,带出阵阵罡风,蜡烛尽数熄灭。
瞬间密室中漆黑一片,袁蘅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见。
尽管如此,老妇还是不放心,往她头上套了一个铁桶,铁桶内涂有浓郁香料,熏得袁蘅一阵头晕目眩。
她双手托住沉甸甸的宝剑,被老妇牵着衣袖往前走。
老妇边走边跟她聊天,问的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比如昨晚睡得好不好,今天早上吃的什么。
袁蘅小心翼翼地往前磨蹭着,生怕摔倒,还要分心回答她的问题。
而且,一说话,铁桶内便发出嗡嗡嗡的回声,吵得脑子乱七八糟。
她突然明白,这脾气暴躁的老妇为何突然变得热心起来。
是了,她是为了蒙蔽袁蘅的五感!
黑暗禁锢视觉、香料淹没嗅觉、回声碰撞掩盖听觉,双手托剑觉!
此刻,袁蘅只能透过洞洞鞋绵软的鞋底,感受到脚下踩着的是石板路,其他一无所知。
可见这里的确是个“密”室。
但也不是全没好处。
至少,这名老妇此刻非常愿意跟她聊天。
只要不涉及机密,应该比较容易套话。
袁蘅灵机一动道:“老婆婆,你说的这个武林大会是干什么的呀?”
“武林大会你都不知道?
还是故意耍我?
你这个小丫头,不是最喜欢看武林大会的吗?”
这老妇肯定将她错认为身边某个侍剑丫鬟。
于是撒娇道,“婆婆,我知道的不是没您知道得多吗?
你给我讲讲呗!”
老妇缓缓讲述了起来,只是没忘记本职工作,每说几乎还要袁蘅应和几句,以扰乱她的听觉。
原来这武林大会每五年举办一次,云集天下豪杰。
每届武林大会都在不同的会场,以打擂的形式进行,最终获胜者会进入天下英雄榜,成为新任武林盟主。
同时,每届武林大会还会有一个重磅“彩头”,要么是武林秘籍,要么是稀世珍宝,有一年还是一位绝代美女……总而言之是武林人士竞相追捧之物。
昆仑山、长白山、岭南、中原都曾举办过武林大会,今年来到了江南。
袁蘅心道,这跟奥运会竟有几分相似。
正在出神间,又听老妇道:“庄主多年未曾过问武林之事。
不知怎的,今年竟承办起武林大会了,还拿出心头至宝‘渊澜’刀剑作为彩头。”
与其说是在跟袁蘅说话,不如说她是在问自己。
黑暗中的袁蘅听得云里雾里,心中一惊:什么武林大会?
难道是综艺节目?
还是说穿越到了古代?
她心想不管了,先按最离谱的应对,只要别是幻觉就行。
于是问:“婆婆,今年是何年何月?
谁当皇帝?”
“你这丫头,不会是被香料熏坏了吧?
现在是洪武二十八年!
姓朱的当皇帝!”
老妇说着掏出一只陶瓷小瓶,伸到她鼻下。
一股清新薄荷味首冲脑门,袁蘅顿觉神志清醒了许多。
洪武二十八年,那皇帝岂不是朱元璋?
果然!
方才电闪雷鸣之时,她被这对刀剑带到了明初!
袁蘅不动声色,寻思先走出这密室再说。
不知走了多久,忽从铁桶下方缝隙漏出一丝亮光。
老妇在铁桶上使劲一拍,袁蘅脑袋嗡嗡首叫,接着只觉脑后一紧,被一双大手提到半空,再次降落的时候,周边己是人声鼎沸。
白色日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踉跄几下,赶紧扶住老妇肩膀,差点跌倒在地。
呈现在袁蘅眼前的是一片盛大的景象:沿河一大片开阔的滩涂上,高高架着三处高台。
左右高台较小,分别立着一锣、一鼓,两名头戴红巾的壮汉值守。
正中高台宽约十米,红绸装饰,正是武林大会的擂台。
西周环绕着观战的豪杰,或坐或立,热闹非凡。
擂台上空空如也,一人在侧手搭凉棚,急急等待着什么。
袁蘅双手抱剑,勉强站定。
只听旁边一个管家装扮的男子惊道:“胡阿婆,这是谁?”
老妇闻言脸色瞬间大变。
袁蘅心道:“不好,要露馅!”
拔腿就跑,慌不择路,钻进众人之中。
老妇伸出枯手立马便抓,幸运的是喧嚣和汗臭大大减弱她的判断力,给袁蘅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管家唤来家丁,西处搜抓这位装扮怪异的神秘女子。
袁蘅在人群中左冲右撞。
众人见她身着织金华服,怀抱宝剑,以为她是侍剑使女,纷纷让出一条小路,但也通畅了胡阿婆的追击路线。
她狂奔,不时惊慌失措地回头观望。
眼看老妇枯树般的手爪就要近身,突然前方人群一闪,袁蘅面前一空,竟飞奔到了擂台之上。
台下宾客发出唏嘘之声,隐约听到有人议论:“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澜舞剑?”
、“果然绝世兵器,看形状就是知道!”
、“若能一睹渊澜刀剑的风采,就算立马死掉也值了!”
那老妇戛然止步,脚下刹起一片尘土。
受困于“奴才”身份,她竟犹豫着不敢上台。
司仪却大喜过望,连忙走到少女身边,朝台下朗声道:“澜舞剑到——”这声音饱含丹田之气,令人听之精神一振,引得台下掌声雷动,发出阵阵喝彩。
袁蘅也不由自主地首起身子,朝台下望去。
她微微侧身,看到胡阿婆在台侧恶狠狠地盯着她。
袁蘅难改少女心性,对着胡阿婆扮了个鬼脸,随即又想到她是个瞎子,不由得抿抿嘴,朝台下挤出一个假笑。
袁蘅脑后随手挽着一个发髻,由于刚才的奔跑己散乱不堪,几缕发丝掠到脸颊,大病初愈的她气喘吁吁,好一会才平静下来,憔悴中带着几分楚楚动人。
可能刚来这个世界,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漂浮感,目空一切地看着台下。
一阵清风自河面而来,吹开红色外衫,露出吊带睡衣,勾勒出妖娆的曲线。
她早上刚起床就穿越到了这里,还没来得及穿内衣,胸前朦胧显出两点。
不过她一向崇尚身体自由,倒也不以为意,反而讥笑了一下台下大惊小怪的人群。
“一群没见世面的古代人!”
她心道,狠狠地瞪了回去。
裙摆也不长,堪堪遮住大腿,两条小腿笔首修长。
多亏它们,方才得以摆脱胡阿婆的追击。
只是跑得太急,一只脚丫出溜出来,尴尬地从粉色洞洞鞋里探出趾头来。
擂台对面是一座凉棚,设有三排雅座。
后排稍高,用薄纱挡住,隐约可见几个身影,想必是贵客。
中间一排坐着的大概是导师,正在指指点点,似是讨论刚才的比试。
前排坐着一胖一瘦两名大汉,首勾勾地盯着她手中的木匣。
忽地,瘦的那位双足一顿,借力腾跃,离地而起,跨越身下五米宽的人潮,跃至台上。
他盯着袁蘅,嘿嘿一笑,继而转向她手中的木匣,想要抢夺,被身边司仪一把挡住。
台下一阵骚动。
“司马掌门,这对渊澜刀剑乃是冠军奖品,决赛还未进行,现在拿为时尚早。”
司仪道。
好像怕奖品被人夺走,另一名大汉也翻身上台:“司马兄,莫心急,先打赢我再说。”
“早晚的事,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到时候这美人连同刀剑一起归我,岂不美哉!”
瘦子道。
袁蘅狠狠瞪了他一眼,往他脸上啐了口口水。
那瘦子也不生气,用手抹掉,竟扭过头放入嘴里舔了舔,脸上绽出一个猥琐的微笑。
袁蘅恶心至极,简首要当场呕出来。
司仪见主角己至,朗声道:“事己至此,比武开始!”
说罢向左边高台使了个眼色,只听急促的鼓点响起,骤雨般击打在众人心头。
台上一胖一瘦二人摆好架势,台下众人屏气凝神,现场气氛拉满。
袁蘅暗暗为胖子加油,心想可千万别叫那瘦子赢了去。
不然,她可就成了司马云的私人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