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众人骂道忘我的时候,从破面包车上下来一个年近50的邋遢男子。
深黑的眼眶,稀疏的胡渣,一身劣质香烟的味道。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又是打了一个通宵的牌。
“我说你这小子,我踏马不是让你先来镇上接我吗?
你咋自己回来了,电话也不接!”
那男子一脸不满的看向宗凡。
还没等宗凡答话,又一脸谄媚的看向刘村长,“刘叔,昨儿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这在镇子上忙正事来着,一时脱不开身。”
男子边说边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皱巴巴的香烟,从里面取了一根,递向刘村长。
“这不我一忙完就抓紧回来了,我家老头的事让您老费心了嗷!”
此人便是宗凡的舅舅,吃人饭不干人事的高光伟。
刘村长没有接高光伟地过来的烟,一脸鄙夷的道:“光伟啊,不是我这个当叔的说你。
啥事能比这事重要?
你都快五十的人了,能不能有点人样?
老婆怎么跑的心里没数啊!”
刘村长往地上“呵忒”的吐了口痰后又说到:“你看人大凡,从那么远地方回来,都能比你这个当儿子的早到家。
你但凡懂点人事,你家我大哥都不能这么早死!”
“是是是,您老教训的对,我改,我肯定改。”
高光伟的反应就像是刘村长在骂别人一样,随口敷衍起来。
刘村长看到这一副滚刀肉的样子,也无可奈何,只好交代老爷子的身后事。
“行了光伟,我一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咱就挑点干的唠吧。
高老哥昨天下午己经被镇上的火葬场拉走了,昨天晚上都整利索后又给送回来的。
当时你家人也不在,村里就先把这钱给垫上了。
还有今儿这布置灵堂的钱,买黄牛黄纸的钱,再加上这两天村里老少爷们的人吃马嚼,响器班子,乱七八糟的。
你一共给村里8000块钱得了。”
“8......8000,我这上哪弄钱去。
要不这样吧叔,这钱算我先欠着。
等今儿把我爸的事处理完了,我看看老爷子给我剩了多少钱,到时候我这里面出行不?”
刘村长听到这话后,脸又拉了下来。
“光伟,别嫌叔说的难听。
你家我大哥还没入土呢,你就先惦记起他那点遗产了?
你啊,真是个狼心狗肺玩意儿!”
刘村长说着,从自己兜里掏出一根自己手卷的烟放进嘴里,高光伟立刻打着火给递到嘴边。
没想到的是刘村长一把打开高光伟凑上来的火机,自己用火柴点着烟后抽了一口道:“我也就和你明说了吧,昨儿你爹咽气之前,当着村里不少老少爷们的面嘱咐我,他走了之后,钱一分没有你的。
别说钱了,就是镇上那栋房子也得过到大凡的名下。”
说到这,刘村长又抽了口烟,“你家我大哥还留话了,说你要是在他后事上表现好,那村儿外围的那个破农场跟村儿里的两亩地就留给你,你要是表现得不好,你啥都没有,全部留给大凡!”
听到这个消息后,宗凡跟高光伟都懵了。
“不是,凭啥呀。
我才是老头儿亲儿子。
老头儿死了,留的东西咋也轮不到他一当外甥(北方管外孙也叫做外甥)的继承吧?
就算从法律上讲我也是第一继承人吧。
不能你红口白牙的,说没我的份就没我的份了。”
高光伟急的就差跳起来喊了。
“啥叫我红口白牙,村儿里不少老少爷们都能作证!
我都这把年纪了,你觉得我有必要跟你扯这犊子吗?”
“那我不管,你们有老头手写的遗嘱吗?
就算有我也得找律师打官司,该是我的一分钱都不能少。
再说了你们一群外人掺和我家的事干啥,是不是吃饱了撑得!”
高光伟一反刚才谄媚的嘴脸。
“你......你......你这个纯纯的白眼狼,我今儿豁出这条老命去,也不能负了我老哥哥临走前儿对我的嘱托。”
刘村长被气得不行。
宗凡全程看着二人的对话,一言不发。
在听到村儿外围的破农场的时候,心里“咯噔”的猛跳一下。
自己为数不多的美好童年,全部都是在那个农场里过得啊,想到这宗凡也开口了。
“刘姥爷,别的我都不要了,我只要那个农场。”
高光伟听到这,眼里冒出来的绿光都快赶上高速上的激光警示灯了。
宗凡看到他这个“舅舅”的反应,嗤笑了一声道:“但我有个条件,村儿里给做担保,让高光伟出具一份断绝合同的证明。
打今儿起,他就不再是我姥爷的儿子,我与他也从此一刀两断。”
“大凡呐,你可想清楚......”还没等刘村长话说完,就听高光伟喊道。
“愿意愿意我愿意,就按大凡说的办!”
高光伟话一说完,在帮着办后事的村民都看向这个认钱不认人的王八蛋。
各种鄙夷,愤怒的眼神恨不得给他来个凌迟。
刘村长看到宗凡一脸默然朝自己点了点头,无奈的叹了一声:“唉。
真是造孽啊。”
说罢转身朝村部方向走去,“你俩要是都想好了,就跟我来吧。
“在村部里,宗凡拿到高光伟写的断绝关系书后,高光伟也拿到了宗凡写自愿放弃遗产声明。
高光伟拿到声明后,招呼都没打一个,飞一样跑向他那辆破面包车。
连老爷子的后事都不管,就首接去镇子上办理遗产过户去了。
宗凡也将断绝关系书塞进屁兜,转身回去继续操办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的身后事了。
......一切按照村子里的习俗办的,葬礼结束后,宗凡挨着给前来帮忙的长辈都一一磕了个头,又从他那本就没剩几个钱儿的银行卡里,转出了8000给村里。
等都忙完后,天也就黑透了,宗凡借着手机里微弱的电光,半抹黑儿的走向村子外围的那个破农场。
农场里漆黑的环境,加上本就有些破败与荒废。
是个正常人都会感到害怕跟恐惧。
按照宗凡原本的性格,这会儿没吓尿了都只能是因为他前列腺不行。
可他现在就是没有一丝的害怕,反而心中升起一丝坦然跟怀念。
可能真就应了网上说的那句话:你所害怕的那些鬼,都是别人日思夜想的人。
宗凡走到院子里,看到葡萄架下的那把旧躺椅,也不管上面落了多厚的灰,一***就坐了上去。
宗凡看着天空中残缺的月亮与点点星光,自喃道:“姥爷啊,现在真就是剩我一个人了。”
可能是因为前一晚没睡,再加上赶路奔波太累。
也可能是唯一的亲人离世,自己太过悲伤。
宗凡就这么的在躺椅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