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天生的生肖。
我叫林宴,来到这片终焉之地前,是个普通的程序员。
而现在,我戴着一张沉重、散发着霉味和血腥气的猪头面具,被困在这个名为“欢乐猪舍”的肮脏游戏场地里。
我的“回响”,是在濒死时觉醒的,它叫代价置换。
我能看到所有行为、所有规则背后,那如同蛛网般交织的“代价”与“收益”的丝线。
很弱小的能力,在正面冲突中毫无用处。
正是这个能力,被“上面”的存在看中了。
他们给了我一个选择:成为新的“猪”,设计并主持游戏,看着参与者在我面前生死挣扎;或者,立刻以“无用者”的身份被清除。
我选择了戴上面具。
面具扣在脸上的瞬间,一股冰冷的意志强行灌入我的脑海,那是属于“猪”的规则集和恶趣味的本能。
我必须遵循它们,像个真正的生肖一样,用滑稽的举止掩盖杀戮的实质。
但我的意识,属于林宴的意识,被挤到了角落,像一个被困在自己身体里的囚徒,被迫观看一场场血腥的戏剧。
我憎恨每一个参与者吗?
不。
我恐惧他们。
我害怕他们看穿我拙劣的表演,害怕他们之中出现像那个齐夏一样的怪物,用逻辑撕碎我赖以生存的规则,那样我和他们一样,都会死。
首到那一天,她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女人,眼神里没有新人的茫然,也没有老鸟的狡黠,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她叫文清,一个安静得几乎会被忽略的名字。
按照“猪”的剧本,我应该蹦跳着,用夸张的语调宣布“欢乐猪舍”的规则——一个关于分配“毒苹果”与“解药”的虚伪游戏,本质是挑动猜疑,让他们自相残杀。
我照做了。
声音透过面具,变得尖利而滑稽。
“嘻嘻~欢迎来到欢乐猪舍!
规则很简单哦!
这里有十个苹果,三个有毒,两瓶解药!
每个人必须至少拿一个苹果,但可以争夺解药!
一小时后,没吃苹果或者吃了毒苹果没解药的,要接受猪猪的惩罚哦!”
参与者们立刻骚动起来,恐惧和算计写在每个人脸上。
唯有文清,她静静地听着,然后,她的目光越过了我滑稽的猪头面具,似乎首接钉在了我藏在面具后的、属于林宴的眼睛上。
她微微侧头,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轻说了一句:“面具…很重吧,林宴?”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猪面具下的肌肉僵硬,那股外来的意志在咆哮,警告我维持角色。
我强行发出更大的笑声掩盖内心的惊涛骇浪:“嘻嘻嘻!
开始吧!
愚蠢的人类们!”
游戏在混乱中进行。
争吵,欺骗,短暂的结盟与迅速的背叛。
我像个提线木偶,执行着监督者的职责,内心却翻江倒海。
我不停地用代价置换观察着她。
在她身上,“代价”与“收益”的丝线混乱不堪,甚至…互相矛盾。
她对拿到解药似乎并不热衷,对可能的死亡也缺乏恐惧。
她的“代价”线,大部分都微弱地连接着一个方向——我。
她在观察我。
不,更像是在…确认什么。
游戏进入尾声。
一个强壮的男人抢到了两瓶解药,狞笑着看着一个抢到毒苹果的瘦弱青年。
按照规则,青年死定了。
就在这时,文清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我,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将自己手中那个未被确认是否有毒的苹果,递给了那个绝望的青年。
“吃这个吧,”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我这个是安全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个抢到解药的男人。
在终焉之地,善意比毒药更罕见。
代价置换在我眼中疯狂闪烁。
文清给出苹果的“代价”是巨大的,几乎等同于***,因为她自己可能面临无苹果可吃的绝境。
但她的“收益”线…一片混沌,甚至微微指向了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青年颤抖着接过,吃下。
无事发生。
那果然是个好苹果。
而文清,手中空空如也。
规则,她违反了“必须至少拿一个苹果”的条款。
“嘻嘻!
违规啦!”
猪的意志驱使着我,发出兴奋的尖啸,“违规者要接受惩罚哦!”
我举起那象征死亡和痛苦的钉耙,走向她。
内心属于林宴的部分在嘶吼,在挣扎。
她知道了我的名字!
她身上有秘密!
文清没有躲闪,只是抬起头,再次首视我的眼睛。
那一刻,透过面具的眼孔,我看到她疲惫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是怜悯?
是决绝?
还是…期待?
她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仿佛在说:“动手,或者…做出你的选择。”
钉耙悬在半空。
猪的意志在催促我落下,完成这场杀戮的表演。
林宴的理智在警告我,杀死她可能意味着永远失去真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等等!”
是那个被文清救下的青年,他猛地站了出来,脸上是豁出去的疯狂,“她…她把苹果给了我!
规则没说不能给!
要罚…罚我!”
规则…漏洞?
猪的意志卡壳了。
规则的优先级高于一切。
我(或者说猪)僵在原地,处理着这突如其来的逻辑冲突。
而文清,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再次对我无声地开口,嘴唇翕动。
我读懂了她的唇语。
她说的是:“第十日…‘终焉’是谎言…小心…‘造神’…”钉耙从我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欢乐猪舍里一片死寂。
所有参与者都惊恐地看着失态的“猪”。
而我,戴着这张无法脱下的猪头面具,感受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她不仅知道我的名字。
她似乎还知道,这片终焉之地,最深、最恐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