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鲲表情复杂的坐在马路边抽烟。
凌晨十二点,路上走来走去的人还是很多,有些是出去过夜生活的,有些是厂里刚下夜班的。
一对夫妻大概是刚下夜班出来,满脸的疲惫,丈夫牵着妻子的手慢悠悠得沿着马路边往回走。
城中村这地方,住的都是外来打工的人,住厂里的宿舍不是很方便,厂里每天晚上十一点钟会准时断电。
有些爱自由的年轻人和带小孩出来打工的夫妻,都会选择在外面城中村租房子。
住宿舍一个月也要扣一百,租房子也就两三百。
李泽鲲不住宿舍最大原因是因为自己的性取向。
其次是因为他性格有问题,不合群也不想去迎合别人,也不想去跟任何人打交道。
当时他租下陈嘉佑这间便宜的仓储室,是因为看他年轻,应该不会像那些年纪大的房东一样事情多嘴又碎。
李泽鲲有着一个体面的工作,是一个台资鞋厂里面的设计师,每个月有五六千块的工资。
他是台湾老板一眼就相中的人,身材高大,五官精致硬朗,线条流畅,整个人散发着港片里那种忧郁又英俊的反派气质。
李泽鲲拥有一双能魅惑人的眼睛,让人看一眼震惊,看两眼就不由自主的想沉醉其中。
突然一辆摩托车飞驰而过,在地面发出剧烈的摩擦声。
接着就是一个女人凄惨的叫声。
李泽鲲抬眼看过去,那对夫妻摔倒在地,女人捂着耳朵大声痛哭,男人捧着女人的脑袋,满脸的心疼地安慰。
飞车党又出来抢劫了,李泽鲲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神情淡淡得灭掉烟起身离开。
这种事情,每天没有千起也有百起发生在这个城中村,飞车党在现在的花城,简首是恶魔一般的存在,打工人的噩梦,行为猖狂又什么都不怕。
没人能管也没人敢管,都是一些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摔倒在地流点血那都是小事,闹出人命都是常有的事情。
这群人也是看人抢劫的,他们能很聪明的区分本地人和外地人,一是从口音,二是从穿着,三就是这些人出现的地方。
花城本地人,口音很重,穿着简单又朴素,却敢大大方方的戴着金项链,拖着人字拖再外面走,浑身散发着本地人特有的气质。
而那些外来打工的就会有一种拘束感,行为也有一些小心翼翼,经常眼神飘忽,像警惕的兔子。
他们出现最多的地方就是这条马路,还有巷子里的小餐馆小巷子,里面的夜市是他们唯一敢去的地方。
那是独属于他们打工人消遣娱乐的地方,大家都聚集在那里面,五湖西海哪里的人都有。
这里飞车党不好进来,因为施展不开,所以他们就会三三两两的分散在各个小巷口,等那些兔子落单。
有首饰的抢首饰,没有首饰的抢包,什么都没有的看心情,心情好放兔子们走,心情不好就甩两巴掌骂几句,那些兔子也不敢吭声,因为怕被报复。
飞车党这些滚刀肉,随身带着刀,都是一群不要命的,但是他们不敢惹本地人,只敢对外来打工的人下手。
这边打工的人被抢多了,听多了,金首饰珍珠项链都不敢再戴了,每天裹得严严实实,路上背包的人都少了很多。
李泽鲲推开门走进院子,抬眼就看到陈嘉佑在院子里。
陈嘉佑躺在躺椅上睡着了,李泽鲲脚步顿住,桌上放着的小菜己经吃光,只剩几粒花生米。
院子里留了一盏灯,灯光照在陈嘉佑身上,显得整个人无比惨白。
李泽鲲看了他一眼,有些面熟,长得有点像香港一个三人男子组合里面的一个明星,长的最乖巧的那一个。
记不清叫什么名字,李泽鲲没精力关注那些。
陈嘉佑有些冷,无意识得缩了缩肩膀,他缓缓睁开眼,抬眼就看见李泽鲲站在他旁边,他被吓了一跳,赶紧首起身坐起来。
李泽鲲收回眼神抬脚准备离开。
“你,你等下。”
陈嘉佑揉揉眼睛,怯怯开口。
“什么事?”
李泽鲲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陈嘉佑被他高大的身影还有低沉的声音怔住。
“你房租……”陈嘉佑说话慢,话没说完又被噎住。
“我现在没钱。”
李泽鲲阴沉地看着他。
他现在确实是没有钱,本来打算明天发工资就把欠的房租补上,结果李宝山一个电话开口就是五千。
上个月的工资刚好五千三,只剩三百块钱他必须留着吃饭。
他生活的首要目标就是保证每个月都能活着拿到工资,只有他活着他妈才能不被李宝山折磨,所以他不能把自己饿死。
李泽鲲不是没想过带他妈离开,但是他妈不争气,即使被打成那样,也不愿意离开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陈嘉佑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低声说:“我是想说,你房租暂时可以不给,等你有钱再给我,不要不给我就可以。”
李泽鲲表情松动,疑惑地看着他:“你可怜我?”
“不是的,是心疼你。”
陈嘉佑想了想回答。
他听到李泽鲲打电话的时候,确实是心疼的,虽然被他的暴脾气吓到,但是随时而来的就是心疼。
陈嘉佑悲天悯人的性格,就连枯萎的花花草草都会心疼,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李泽鲲没说话,冰冷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垂眼看着陈嘉佑:“你是在等我回来?”
“嗯,在等你。”
陈嘉佑认真得点点头。
李泽鲲心里突然暖了一秒,他很震惊也很不理解,但是他也很庆幸,他不用面临在冬天来临之际露宿街头,不用去睡桥洞跟流浪汉一起抢地盘。
“谢谢,有钱我会马上给你。”
李泽鲲说完就转身离开推门进去。
陈嘉佑看着那扇门,刚刚的关门声不重,他应该是同意了,默认了吧。
夜晚的风有些冷,陈嘉佑打了个喷嚏。
他匆匆忙忙扔掉桌上的垃圾,推门进屋,去洗了一个热水澡才爬上床。
陈嘉佑的作息很规律,平时都是十点钟左右就睡觉了,今晚就是为了等李泽鲲回来,跟他说房租的事情,硬生生熬到一点钟才睡。
陈嘉佑,总是忍不住对所有人善良,整个城中村,只有他家的出租房是住的最满的。
自打他做包租公开始,他这里的租户就没有搬过家,除了几个要离开花城回老家的。
其他包租公的房租再便宜,他的租户都没想过要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