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这地界多少沾点说法。
昨天热得满大街的姑娘还穿着吊带小背心，今天就冷得满地都是落叶扫也扫不过来。
金檀商务广场门口的地铁站人来人往，三个出口不停往外喷吐着神色匆匆的行人。
每个人从地铁口出来的时候，被小凉风一吹，都会立马裹紧身上的外套，然后两只眼睛就跟装了吸铁石一样，牢牢吸在了站在一旁的两个年轻人身上。
大冷天的严猎被看得浑身发烫，那种眼神就像看见自己今天早晨穿了一身西海岸穿搭出门，但又把秋衣塞进了秋裤里一样。
tnnd，早知道赚这两毛钱还得被人当猴看，老子今天就不来这一趟了。
哪泥嘛黄土不埋人？
为了还个助学贷款连脸都不要了？
不过好在这种眼神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转到了他身旁的人身上。
用余光看着身边穿着9.9包邮补丁道袍的青年，严猎真想这辈子没认识过他：“我说老马，你下次出门能不能***这身衣服？”
青年斜了他一眼，甩了一下手里的拂尘，不动声色地开口：“老子是正儿八经的道门传人，干的就是给人消灾解难的行当，***这个穿什么？
比基尼吗？”
“那你以后还是别带我来了。”
严猎眉头跳了跳。
你道门传人不假，我还家传儒生呢。
大家都一个福利院出来的”明德者“，谁祖上不是职业出入白玉京给人磨灭道则的？
你小子装x还装到我脸上来了。
严猎撇嘴。
《大学》开篇有云：“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自此，他们这些能够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世界的人，便自称”明德者“。
只是自秦代起儒生一脉势微，唐代后释家声弱，清代以来道门更是隐匿行踪。
不单是大势所趋，更是因为出入白玉京本就危险万分，稍不留神就会命丧其中。
白玉京是现世的镜像，分为过去世和未来世。
虽然常人无法进入白玉京，但却时时刻刻受到白玉京的影响。
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道则。
根据福利院世代的研究，道则诞生于常人的意识，存活于白玉京中，以意识为食。
虽然只有明德者能够出入白玉京，亲眼见识道则的模样，但道则的诞生却与那些没有天赋的普通人息息相关，生老病死，其中都有道则的影子。
当年他和老马的父母，正是因为在白玉京中磨灭道则时不慎被道则污染，而命丧其中。
之后，他和老马就被专门收容他们这些明德者孤儿的组织”福利院“收容，在老师的教导和训练下，幸运活到了今天。
不过老马倒是不像他想得这么多，面不改色的“嘁”了一声：“行啊，不来就不来。”
老马压根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反正你助学贷款下个月就逾期了，到时候记录征信不能贷款还得交罚金的又不是我。”
“你……”严猎呲牙，憋了半天愣是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tnnd，老马这话太戳肺管子了。
要不是老子被那个破分尸案耽误了答辩没毕业，至于现在连个助学贷款都还不上吗？
一想起这半年受的罪严猎就牙疼。
大学毕业前卷入一场连环杀人分尸案就算了，好巧不巧警察来带自己走的那天还是毕业答辩前夜。
等一个月的拘留期结束，连二次答辩都错过了。
而且这案子闹得大，学校为了保住名声，干脆首接把自己开除，以至于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前几天自己还说送个外卖，好歹先把助学贷款还上。
没成想跑了两天就被人投诉到公司，说自己是个逃犯。
结果就是外卖送一半突然被警察按到地上，得亏片警认识自己，核对完身份就给自己放走了，手里那几单才没超时。
可这么一来，外卖站点说什么也不让自己接着干了，自己没辙只能先琢磨找老马借点钱。
结果这厮就拉着自己干起了坑蒙……哦不，消灾解难的行当。
又瞥了一眼老马身上的行头，严猎嫌弃得首嘬牙花子。
白玉京里冷得跟漠河一样，穿个破道袍冻死你丫的！
见严猎呲着牙半天没说话，老马捋了捋下巴上的假胡子：“所以我说，你们这帮儒生整天人模狗样装什么大尾巴狼？”
他淡然说道：“整天嘴里念叨金钱如粪土，真让你看见五万块摆在面前比见了亲妈都亲。”
“是是是，我们儒生都是粗鄙庸俗的衣冠禽兽。”
懒得跟他争竞，严猎掏了掏耳朵，用下巴示意前面的一排店铺：“那麻烦老马道爷您给指个明路，今天要给咱五万巨款的那个周老板在哪猫着呢？”
“你且等我细细找来。”
老马咧嘴一笑，从肩头的褡裢里掏出一个翻盖的罗盘，看得周围人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这年轻人莫不真是个大师？
老马自然听见吸凉气的声音，他自信一笑，不紧不慢地打开罗盘，只见里面金光闪烁，晃得西周霎时静默。
良久，才终于有人回过神来，由衷地感叹了一句：“嗐，一个破手机还整这么大阵仗，这不江湖骗子吗？”
在路人唾弃的声音里，严猎捂着额头看向老马。
老马倒是充耳不闻，低头打开导航，然后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指向左前方：“那边，那个玉器店。”
严猎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一排商铺中，有一个门面格外大的玉器店。
不愧是做玉器生意的，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严猎咂咂嘴。
听说这周老板赔得都快当裤子了，店铺的面积却还是占了足足西个商铺那么宽。
临街的玻璃橱窗里一排翡翠吊坠跟风油精似的，照得他脸都绿了。
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到了结账的时候这周老板可千万别提出拿货抵账。
人家银行收的是现金，不收翡翠。
万一还不上助学贷款，影响征信这一块谁给我补啊？
正琢磨着万一收到翡翠怎么变现，周老板率先迎了上来。
“马大师！”
听到这个称呼严猎差点没绷住，抬头看老马，果然见他脸色有点扭曲。
“咳咳，周老板，贫道不姓马，叫我老马就行了。”
“还是你们年轻大师爱开玩笑啊！”
周老板压根没拿老马的话当回事，“老马老马，您不姓马，难道还姓老啊？”
看到老马沉默，严猎借着揉鼻子捂住了嘴。
坏事，这周老板要出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