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灰暗的天空下没有一丝阳光,万物都昏暗暗的,金色魔法光把整座大殿映照得庄严肃穆,历久弥新。
两排高大笔首的黑杨树像是列队森严的士兵,矗立在通往殿门的大道两侧。
车停下来,有侍女送来干净的衣服和鞋,她换好后跟着赫卡忒穿过雕像长廊和大殿柱廊,进到大殿里面,大殿内部金碧辉煌,中央挑空,顶部是圆拱形的,绘满油彩,西周是两层的走廊和坐席,有着说不出的神圣和威严。
赫卡忒吩咐她“在这里等着,别随意走动”之后就进了内殿。
在原地等了没一会她就呆不住了,总觉得穿鞋很别扭,干脆把鞋踢了,赤着脚好奇地东张西望,在大殿右侧有一面非常巨大的古镜,老旧铜釉的边框内嵌着黑晶板似的镜面,镜框上方镂刻着奇异的符号:问心镜。
深黑色镜面犹如一泓神秘的潭水,她不禁被吸引过去,那原本空洞的镜中竟渐渐映出朦胧的画面,如同旧电影……森林,树屋,一泓湖水。
草地上一个放风筝的神族少年,天空一个追风筝的精灵少女。
刺眼的青春。
他们嬉笑着,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累了他们就依偎在树荫下,咬着耳朵说悄悄话,咯吱咯吱地笑,额头相抵,接着纯洁的吻,漫天飞舞着花瓣雨,落在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心底仿佛开出一朵柔软的花,她不自觉地伸手抚摸镜面,很想进到镜中,去寻那个爱放风筝又爱笑的少年。
忽闻背后有人噗嗤一笑:“唔,想不到宙斯还有那么纯情的时候。”
“宙斯……”她重复着,发音时舌尖会不着痕迹地擦过上颚,那感觉莫名熟稔,仿佛无数次唤过这个名字。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忽扇着白色羽翼、手握罂粟花的美少年离地飘浮着,难怪一点脚步声也没有,顽皮的蓝色眼珠在黑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异。
听来他是认识那个镜中少年,她毫无头绪地想了解更多:“他叫宙斯是吗?
他是谁?”
美少年惊讶:“当然是神王了!
你把宙斯都给忘了吗,晕,这样还能不能行啊?”
什么和什么?
突然,问心镜像被拉闸停电似的,画面一下子黑了。
“哎呀,是陛下来了!”
美少年忙敛起羽翼,落地端站好。
走廊传来许多人的却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她回头看。
转头前,她心里还迫切想知道更多宙斯的事,可转过头来看到那个人时,却还是把宙斯忘了。
呼吸都忘了。
当他出现在她视线里,周围一切明亮的、美丽的事物,好像都虚化了,变得黯淡无光。
全世界就只容得下那一个人的光采。
他的眸子灿若晨曦,如此高贵,如此优雅,美得令人无法首视,多看一秒都怕会灼伤双眼。
雪白的长袍纤尘不染,胸前及腰间都佩戴着华美的缨络和宝石,更衬得肤白似雪,垂落至腰下的金发璀璨闪耀,仿佛把万丈霞光都披在身后。
无形的强大气场,有明显的威压感,令她本能地低下头,不能自己地浑身发抖。
美少年小声急道:“陛下驾到,还不跪礼!”
西周所有人都己跪伏下去,再自然正常不过的事了,她便也低头跪了下去。
没必要浪费这么多气场吧,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罢了,看她的腿早就发抖站不住了。
赫卡忒心下不免好笑,面上仍是恭恭敬敬地汇报着,收尾道:“她失忆了,先前的事全不记得。”
“嗯。”
“睡神也到了,您看我们是不是就按原计划……先不急。”
一双穿着夹趾金履鞋的白皙美足在她跟前停下,每片趾甲都散发着珠贝的光晕,让凡人恨不得立马去亲吻膜拜神祇的足尖。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冥王讲话的声音很轻,甚至轻柔。
可那感觉——却像把你的心脏随意把玩在他手心里,诚惶诚恐,战战兢兢。
她用力深吸一口气,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硬着头皮抬头看向他。
无奈还没坚持两秒钟,甚至没敢看清他的瞳色,她就跟掉了钱袋似的低头奋力瞪向地面,脸颊像发红的铁块在滋滋冒烟,结巴着:“见、见过冥王陛下。”
冥王只是若有所思地伸出指尖抬起她的脸,淡淡端详着:“这双眼还是那么干净。”
一如初见时,那对眸子就如同水晶,纤尘不染,毫无保留地倒映着这光怪陆离的世间万物,也映衬出他的不堪。
他的碰触和注视令她大脑陷入空白,只听到耳膜内自己的心跳声:扑通!
扑通!
扑通!
冥王唇边慢慢浮起一抹难以捉摸的浅浅笑意:“你这样看着我,还是第一次。”
“那个、陛下认识我吗?”
周围群臣侍卫们都在看,她不自在地想别开脸,冥王的手竟不放,不着痕迹又把她的脸轻抚回正,唤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缇娅娜拉,不如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那天的对话就停在这里,只短短几句,却让她魂不守舍了好久。
高高在上的冥王,对侍从轻轻吩咐了一句便优雅地离开了,连同身后两列整齐划一的黑武士。
而瘫坐在地的她,只得见他泻地华袍的一角,仍觉得过于耀目。
好绝望。
还是赫卡忒清冷的声音让她回了神:“你不是有很多问题吗,怎么一个也没问?”
旁边美少年也跟着嗤笑:“她真的是传说中那个连宙斯都敢甩的神祈公主吗?
我怎么看着不像呀,你瞧她的魂儿都要跟着咱们陛下飘走了!”
被他这么一糗方才如梦初醒。
她还真是把宙斯的事忘得死死的,像个花痴一样,丢脸丢到家了。
等等,他刚说的神祈公主是什么意思?
刚想追问,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走过来对她说:“缇娅娜拉小姐,请随我前往爱丽舍。”
原来是冥王留下的侍从,名叫苏艾,看起来三十左右的光景,头发和眼睛都是很温和的灰色。
此言一出,白翼美少年有些瞠目结舌:“爱丽舍?
陛下没事吧?
这种幼齿明明完全不是他的菜!”
赫卡忒闻言也无奈摇头,不禁拿起手中的长烟斗抽了一口:“唉,从他说先不急时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了。”
果真是红颜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