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上霜，镜中月

1 破镜残阳如血，泼在断龙崖的碎石上，像极了三年前那场厮杀未干的血渍。

沈砚之拄着半截断剑，指尖在剑脊的“镇岳”二字上摩挲。剑是好剑，

当年玄铁山庄耗费三十年心血铸就，如今却只剩半柄，断口处卷着焦黑的痕迹，

那是被“离火符”灼烧的印记。他咳了一声，喉间涌上腥甜，视线掠过崖下翻涌的云海，

那里藏着他此生最恨的人——或者说，最恨的“东西”。“沈掌门，该走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弟子苏轻尘背着药箱，裙摆沾着草屑，“暮色降临时，

‘影镜’会再次显形，留在这里太危险。”沈砚之缓缓转身。这三年来，

青城派从江湖第一大派沦为残部，昔日三千弟子只剩不足百人，

全靠苏轻尘的医术和他这点残存的武功支撑。小姑娘原本是后山药庐的学徒，

如今却要亲手为同门包扎狰狞的伤口，那双曾只识得花草的手，早已磨出了厚茧。“轻尘，

你可知‘影镜’为何偏要盯着青城派？”他问。苏轻尘垂眸，从药箱里取出伤药：“师父说，

影镜是上古邪物，能照出人心最深处的执念，再将执念化为实体加害于人。

可它……为何独独对青城派执念如此之深？”沈砚之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青城山主峰，

那里曾是他的家，如今只剩一片焦土。三年前的中秋夜，月满如盘，影镜突然悬于主峰上空，

镜面流转着妖异的银辉。掌门，也就是他的师父，率八大长老布下“七星锁魂阵”，

本想将其封印，却不料阵眼被内奸破坏，八大长老尽数殒命，师父为护他突围，

硬生生用身体挡住了影镜射出的寒芒，临终前只留下一句“找……破镜人”。“或许，

是因为这半柄镇岳剑。”沈砚之将断剑递过去，剑身上除了“镇岳”二字，

还有一道极浅的纹路，像是被镜子划开的痕迹，“师父说，镇岳剑本是一对，

另一柄叫‘照心’，两剑合璧，可断阴阳、破虚妄。当年铸剑师将两剑分开，镇岳归青城，

照心不知去向。而影镜，最怕的就是能照破虚妄的东西。”话音刚落，

崖底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啸，云海剧烈翻腾，一面一人高的银镜缓缓升起，镜面光滑如冰，

却没有映照出任何景物，只有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在里面游走，像无数条毒蛇。“是影镜！

”苏轻尘脸色发白，迅速取出几张符纸捏在手中，“沈掌门，快退！”沈砚之握紧断剑，

体内真气急速运转。他知道，影镜每次显形都会带出“镜中影”——那些由执念化成的怪物，

三年来，青城派弟子就是被这些怪物一个个拖入镜中，再也没有出来过。镜面泛起涟漪，

三道黑影跃出，身形与青城派已故的三位长老一模一样，只是双眼空洞，

周身散发着刺骨的寒气。苏轻尘扬手甩出符纸，符纸在空中燃起蓝色火焰，

却在触碰到黑影的瞬间熄灭了。“没用的，”沈砚之低声道，“镜中影不怕寻常符咒，

只能用至阳之物或……照心剑。”他纵身跃起，断剑直刺为首的黑影，剑刃穿过黑影的身体，

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被黑影反手一掌拍在胸口。沈砚之闷哼一声，倒飞出去，

重重摔在地上。喉间的血再也忍不住，喷溅在断剑上，那道浅痕突然亮起微弱的金光。

与此同时，影镜似乎受到了刺激，发出刺耳的嗡鸣，镜面的黑色纹路开始扭曲。“沈掌门！

”苏轻尘扑过来，刚要为他疗伤，却见影镜突然射出一道银芒，直刺沈砚之的眉心。

就在银芒即将触及他的瞬间，他怀中突然掉出一面残破的铜镜，镜面只有巴掌大小，

边缘布满裂痕，正是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那面“破镜”。破镜与银芒相撞，

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银芒瞬间消散，影镜剧烈摇晃，竟缓缓沉入云海，

那些镜中影也随之消失不见。沈砚之捡起破镜，只见镜面上原本模糊的纹路，

此刻竟清晰起来，隐隐构成一幅地图的轮廓，地图的终点处，标注着两个小字——“镜湖”。

“师父说的‘破镜人’，或许就在镜湖。”沈砚之喃喃道，他抬头看向苏轻尘，

眼中重新燃起希望，“轻尘，收拾行装，我们去镜湖。”2 镜湖前往镜湖的路并不好走。

影镜虽暂时退去，但其爪牙“镜奴”却遍布江湖，这些人被影镜控制了心智，

双眼泛着诡异的银光，见人就杀，尤其是青城派的弟子。沈砚之和苏轻尘乔装成采药人，

昼伏夜出，一路向西。这日黄昏，他们来到一处渡口，渡口旁的茶寮里坐满了人，

大多是行商打扮，却个个腰间藏着兵刃，神色警惕。“客官，要点什么？

”茶寮老板是个瘸腿的老汉，脸上布满皱纹，说话时眼神总是瞟向客人的腰间。“两碗凉茶，

一碟花生。”沈砚之放下铜钱，压低声音道，“老伯，听说这附近有个镜湖？

”老汉的手顿了一下，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镜湖？没听过。客官，这里可不太平，

晚上别乱走。”沈砚之刚要再问，就听到邻桌传来争执声。

一个穿青衫的少年拍着桌子站起来，怒道：“我说了，那镜湖底有宝贝，你们怎么就是不信？

”少年身边的几个壮汉嗤笑道：“黄口小儿，镜湖那地方邪门得很，进去的人就没出来过，

还宝贝？怕是你的骨头都要喂鱼！”少年涨红了脸：“我爹就是镜湖的守湖人，他说过，

湖底有能照破一切虚妄的宝贝！上个月影镜出来作祟，我爹为了护着湖底的东西，

被镜奴杀了！”这话一出，茶寮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少年身上。

沈砚之心中一动，刚要起身，就见门外进来几个黑衣人，个个双眼泛着银光，正是镜奴。

“找到你了，守湖人的儿子。”为首的镜奴声音沙哑，手中长刀直指少年，

“影镜大人要你带我们去镜湖，交出照心剑。”少年脸色发白，

却倔强地梗着脖子：“我不会带你们去的！我爹说了，照心剑绝不能落入影镜手中！

”镜奴冷笑一声，长刀挥出，直取少年性命。就在此时，沈砚之突然出手，

半截断剑如闪电般射出，正中镜奴的手腕。镜奴吃痛，长刀落地，

其余几个镜奴立刻围了上来。“轻尘，带少年走！”沈砚之大喝一声，体内真气运转到极致，

虽有伤在身，但青城派的“流云剑法”依旧凌厉。苏轻尘反应极快，

拉起少年就往茶寮后院跑。茶寮里顿时乱作一团，行商们纷纷拔出兵刃，

原来他们都是江湖上不愿被影镜控制的义士，早就想找机会除掉镜奴。一时间，刀光剑影，

惨叫声此起彼伏。沈砚之一剑逼退两个镜奴，眼角余光瞥见为首的镜奴竟悄悄摸出一张符纸，

正是当年烧毁镇岳剑的离火符。他心中一紧，刚要提醒众人，符纸已被点燃，化作一道火龙，

直扑茶寮的梁柱。“不好！”沈砚之纵身跃起，一掌拍灭火龙，却被身后的镜奴偷袭，

长刀划破了他的左臂，鲜血直流。就在他支撑不住时，茶寮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一群杂碎，也敢在此放肆！”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红衣女子骑在枣红马上，手中握着一柄弯刀，刀身泛着冷光。女子翻身下马，

弯刀挥舞间，几个镜奴已身首异处，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沈砚之捂着伤口，拱手道。女子瞥了他一眼，

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断剑上：“青城派的镇岳剑？你是沈砚之？”“正是。”沈砚之有些惊讶，

“姑娘认识我？”“三年前青城派遭难，我就在附近。”女子收起弯刀，“我叫叶红妆，

是‘镜湖盟’的人。你们要找镜湖，跟我走。”沈砚之心中一喜，

没想到竟遇到了镜湖盟的人。镜湖盟是江湖上新兴的组织，专门对抗影镜，

据说总部就在镜湖附近。叶红妆带着他们来到渡口旁的一艘画舫前，

苏轻尘和少年早已在船上等候。少年见到叶红妆，激动地喊道：“叶姐姐！”“阿羽，别怕，

没事了。”叶红妆摸了摸少年的头，对沈砚之道，“这是阿羽，守湖人的儿子。

他爹临终前托我照顾他，还说如果有青城派的人来找照心剑，就带你们去见盟主。

”画舫缓缓驶离渡口，向湖心而去。沈砚之站在船头，望着越来越近的镜湖。镜湖很大，

湖水清澈见底，却看不到任何鱼虾，湖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倒映着天空的流云，

难怪得名“镜湖”。画舫行驶了大约半个时辰，来到一座湖心岛前。岛上绿树成荫，

隐约可见一座古朴的院落，院落门口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镜湖盟”三个大字。

走进院落，沈砚之见到了镜湖盟的盟主——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坐在石桌旁下棋。

老者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如鹰：“沈掌门，别来无恙。”“前辈认识我？

”沈砚之疑惑道。“老夫玄机子，当年与你师父有过一面之缘。”玄机子放下棋子，

“你师父临终前曾给我传过消息，说若有一日青城遭难，让我助你寻找照心剑。

”沈砚之心中一暖，连忙拱手：“多谢前辈相助。不知照心剑如今在何处？

”玄机子叹了口气：“照心剑确实在镜湖底，但湖底有‘镜阵’守护，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入。

而且，要破镜阵，必须要有‘破镜’和‘执念’。”“破镜我有。

”沈砚之取出怀中的残破铜镜，“可‘执念’是什么？”“执念就是你心中最放不下的东西。

”玄机子指着湖面，“镜阵能照出人心的执念，若你能正视自己的执念，

就能通过镜阵；若不能，就会被执念吞噬，永远困在湖底。”沈砚之沉默了。

他的执念是什么？是为师父和同门报仇？是重振青城派？还是……三年前那个月圆之夜，

他没能护住师父的悔恨？“明日清晨，镜阵的力量最弱，你可以一试。”玄机子道，

“今晚好好休息，想清楚自己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当晚，沈砚之躺在客房里，辗转难眠。

他想起了师父临终前的眼神，想起了同门惨死的模样，想起了镇岳剑断裂时的声响。

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气。突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沈砚之警觉起来，悄悄走到窗边，看到一道黑影正潜入院落，目标似乎是阿羽的房间。

他立刻追了出去，黑影见被发现，转身就跑，身法极快。沈砚之紧追不舍，

两人一前一后跑出院落，来到湖边。黑影突然停下，转过身来，月光下，

沈砚之看清了对方的脸——竟是三年前背叛青城派的内奸，他的师弟，林墨。“师兄，

别来无恙。”林墨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双眼泛着银光，显然已被影镜控制。“林墨！

你这个叛徒！”沈砚之怒不可遏，拔出断剑就冲了上去，“师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他？

”林墨冷笑一声，手中出现一柄长剑，剑身上竟也有“照心”二字。“背叛？

我只是选择了更强的力量。影镜大人能给我想要的一切，而青城派给不了。”他挥剑刺来，

招式狠辣，正是青城派的流云剑法。沈砚之心中一痛，他没想到照心剑竟落在了林墨手中。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林墨的武功本就与他不相上下，如今又有照心剑加持，

渐渐占据了上风。“师兄，你不是我的对手。”林墨一剑逼退沈砚之，“交出破镜，

归顺影镜大人，我可以饶你不死。”“痴心妄想！”沈砚之怒吼一声，

体内真气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断剑上的金光越来越亮，“我就算是死，

也不会与你同流合污！”就在两人激战正酣时，湖面突然泛起涟漪，影镜缓缓升起，

镜面射出一道银芒，直刺沈砚之的后背。林墨见状，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