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溪宁终究还是没走。
他把行李箱拖回了客房。
那间朝北的小房间,只有一扇窄窗,阳光很难照进来。
原主图省事,只放了一张旧单人床和一个掉漆的衣柜,连张像样的书桌都没有。
黎浔秋没有去劝他换房间。
他知道,信任的重建需要时间。
急功近利只会让阿宁更加警惕。
第二天早上,岑溪宁是被一阵轻微的响动吵醒的。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看了眼手机,才六点半。
这个时间,原主通常还在宿醉未醒。
他推开房门,看见黎浔秋正站在客厅中央,指挥着两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搬东西。
客厅里原本那一大捧白玫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半人高的纸箱。
“黎先生?”
阿宁有些疑惑。
黎浔秋回过头,脸上带着点歉意:“吵醒你了?
抱歉,我让他们动作轻点的。”
他指了指那些箱子,“买点东西,换一下家里的装饰。”
阿宁走近了些,才发现纸箱上印着“花艺工作室”的字样。
他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原主又要换成美好的白月光喜欢的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黎浔秋注意到他的神色,解释道:“之前那些白玫瑰,你好像不太喜欢?
我看你画架上的速写,画过好几次向日葵。”
阿宁愣住了。
他确实喜欢向日葵。
阳光、热烈,看着就让人觉得有希望。
他在画室画过很多次,但那些画都堆在角落,原主一次也没看过。
黎浔秋怎么会知道?
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黎浔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语气认真:“我看见了。
你画得很好。”
说话间,花艺师己经开始拆箱插花。
金黄的向日葵被一枝枝***巨大的陶瓷瓶里,还有些小巧的小雏菊和尤加利叶做点缀,瞬间将整个客厅都点亮了。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落在花瓣上,泛着温暖的光泽。
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草木香,彻底驱散了之前那股甜腻的玫瑰味。
岑溪宁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向日葵,忽然觉得眼睛有点发热。
“愣着干什么?”
黎浔秋递过来一杯温牛奶,“刚热的,喝吧。
我去准备早餐。”
岑溪宁接过牛奶,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烫得他轻轻瑟缩了一下。
他低头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
“谢谢。”
他小声说。
这是他住进这里半年来,第一次对黎浔秋说这两个字。
黎浔秋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不客气。”
那天之后,家里开始一点点发生变化。
黎浔秋没有动岑溪宁的东西,却把自己那些明显带着白月光痕迹的物品都清理了。
书房里那幅男子的背影被取了下来,挂上了岑溪宁的一幅风景速写;衣帽间里属于陌生男子尺码的衣服不见了,腾出的地方放着阿宁常用的画板;甚至连冰箱里,也开始出现阿宁喜欢的草莓味酸奶和全麦面包。
他做得很自然,没有丝毫刻意讨好的痕迹,就像这些改变本就该发生一样。
岑溪宁依旧住在客房,每天按时去学校上课,下午去画室***。
他刻意和黎浔秋保持着距离,却忍不住在细节处感受到变化。
如,他晚上回来时,客厅的灯总会亮着一盏;他随口说一句“最近肩膀有点酸”,第二天床头就多了一个加热***仪;他画到深夜饿了,冰箱里总会有现成的、可以首接加热的饭菜。
这些事,以前黎浔秋从来不会做。
黎浔秋只会在需要人陪的时候打电话给他,只会在朋友面前炫耀“这是我养的”,只会在他流露出一点点真心时,用一句“别多想,你和他不一样”把他打回原形。
而现在的黎浔秋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周五晚上, 岑溪宁在画室加班到十点。
外面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他没带伞,正站在画室门口发愁,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了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黎浔秋的脸。
“上车。”
他言简意赅。
岑溪宁犹豫了一下:“不用了,我等雨小点……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黎浔秋指了指副驾驶座,“我刚从公司过来,顺道。”
阿宁最终还是上了车。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雨刷器规律的摆动声。
黎浔秋没有说话,只是调大了空调的暖气,又从后座拿了一条毛毯递给他。
“刚画完?”
他目视前方,轻声问。
“嗯,”岑溪宁裹紧毛毯,“有个订单要赶。”
“累吗?”
这个问题太过自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让岑溪宁愣了一下。
他转头看向黎浔秋,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侧脸的线条很柔和。
“还好。”
他低声说。
车子快到公寓楼下时,黎浔秋忽然说:“下周我要去邻市开个会,三天。
冰箱里我放了些菜,你要是不想做饭,就叫外卖,记我账上。”
岑溪宁“嗯”了一声,心里却有点异样的感觉。
他下车时,黎浔秋忽然叫住他:“阿宁。”
“嗯?”
“画室那边,”黎浔秋看着他,眼神很认真,“如果忙不过来,就别硬撑。
钱不够的话,我可以……不用。”
岑溪宁打断他,语气有点急,“我自己可以。”
他不想再和黎浔秋扯上任何金钱关系。
那样的话,他和那些被原主用钱打发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黎浔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没再坚持,只是点了点头:“好。
有事给我打电话,随时都在。”
岑溪宁没再说什么,推开车门跑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