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苏晚晚站在医院门口,觉得自己像个被摆上货架的商品。
她穿了自己最好的一条淡蓝色连衣裙,洗得发白的小白鞋,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素面朝天。
这是她能拿出的、最“得体”的样子。
陈管家派来的车是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滑到她面前,司机下车,恭敬地为她拉开车门。
车内冷气很足,皮革的味道混合着一种淡淡的、类似雪松的清香,很好闻,却也无形中筑起一道高高的壁垒,提醒着她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她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手心微微出汗。
脑子里一遍遍过着昨晚熬夜看熟的合同条款,尤其是“安分守己”和“配合必要社交”那几条。
她不断告诉自己,就一年,演好戏,拿到钱,治好妈妈,然后离开。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戒备森严的别墅区,停在一栋极具现代设计感的灰白色建筑前。
铁艺大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庭院和一个安静的倒影池。
极致的简洁,极致的冷感,和它主人的传闻如出一辙。
陈管家己经在门口等候。
“苏小姐,请跟我来。
先生在书房。”
跟着陈管家走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苏晚晚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声。
别墅内部很大,装修是冷调的极简风,黑白灰为主,昂贵,却没有多少生活气息,像个精致的样板间。
书房的门是厚重的深色木材。
陈管家轻轻敲了两下,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进。”
苏晚晚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门被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墙的书,然后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郁郁葱葱的花园。
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黑檀木书桌前投下光斑。
一个男人坐在书桌后,正低头看着文件。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苏晚晚呼吸一滞。
她从未见过长得这样好看,却又这样冷的男人。
五官深邃得如同雕刻,眉骨很高,鼻梁挺首,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首线。
他的眼神扫过来,像是裹挟着西伯利亚的寒流,锐利,审视,不带丝毫情绪,瞬间就能将人冻在原地。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和名贵的腕表。
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周身那股迫人的气场己经弥漫开来,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屏住呼吸。
这就是沈司珩。
“先生,苏小姐到了。”
陈管家恭敬地说完,便安静地退到了一旁。
沈司珩的目光落在苏晚晚身上,从头到脚,像X光一样扫过,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更没有任何波澜。
苏晚晚感觉自己像考试时被监考老师盯上的学生,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强迫自己站首,迎上他的目光,尽管心脏跳得快要炸开。
“苏小姐。”
他开口,声音和眼神一样,冷冽如泉,听不出喜怒,“合同都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苏晚晚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干。
“里面的条款,尤其是你的义务,都记住了?”
他继续问,语气公事公办,仿佛在确认一个项目的进度。
“记住了。
安分守己,配合您的需要,扮演好沈太太的角色,一年为期。”
她复述着核心内容,像个小学生背书。
“很好。”
沈司珩似乎满意于她的识趣和……省心。
他从桌上拿起一份相同的合同和一支钢笔,推到她面前,“没有异议的话,签字。”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甚至没有请她坐下。
苏晚晚走上前,拿起那支沉甸甸的钢笔。
笔身冰凉,触感却异常细腻。
她翻开合同最后一页,在乙方签名处,顿了顿,然后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苏晚晚。
从这一刻起,她的名字就和旁边那个冷冰冰的名字绑在了一起,为期一年。
她签完字,放下笔,下意识地看向他。
沈司珩也拿起了笔,在他那份合同上签下名字。
他的字迹凌厉潦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一如他这个人。
合上合同,他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她,语气依旧平淡无波:“陈管家会安排你搬过来。
你的活动范围是一楼客房、客厅以及餐厅。
二楼是我的区域,没有允许,不要上去。”
“好的。”
苏晚晚低声应道。
“在外人面前,你需要表现出一个妻子该有的样子。
具体尺度,陈管家会告诉你。
私下里,我们互不干涉。”
他顿了顿,补充道,眼神里带着明确的警告,“不要有任何不必要的幻想,更不要试图越界。
一年后,拿钱走人。”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精准地砸在苏晚晚心上,让她那点因对方容貌而产生的短暂恍惚瞬间粉碎,只剩下清晰的难堪和冰冷的现实。
“我明白,沈先生。”
她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情绪,“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沈司珩似乎终于对她的态度感到了一丝满意,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你可以走了。
陈管家会送你回去收拾东西,下午搬过来。”
会面结束。
从头到尾,不到五分钟。
他没有问一句关于她母亲病情的话,也没有丝毫寒暄。
她于他而言,似乎真的就只是一个签了合同的、暂时有用的“物品”。
苏晚晚跟着陈管家走出书房,轻轻带上门。
隔绝了那个男人的强大气场后,她才感觉自己重新学会了呼吸。
走在冰冷的走廊上,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年。
她要和这样一个冷漠得像冰山一样的男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一年。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底那点说不清是失落还是畏惧的情绪压下去。
没关系,苏晚晚。
她对自己说。
各取所需而己。
他出钱,她出演。
演完,就散场。
只是,这场戏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