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橙推车

最纯爱那年，我强吻了竹马。又厚着脸皮威胁道：“你亲了我就得对我负责，

不然我就告诉叔叔阿姨，说你欺负我。”少女的心愿终于实现了。我沉浸在甜甜的恋爱里。

直到听到顾琂那句不走心的话：“既是青梅竹马，以后就是好朋友，好妹妹了。

”我一气之下，删了好友换了电话。没想到四年后的阴差阳错我又向他表白。饭桌上，

两家父母可劲的撮合我们。他也不拒绝，清清嗓子转头看向我：“如果橙橙愿意，

我随时可以。”我：他脑子有病吧，不愿意就说嘛，踢皮球游戏好玩。1大四答辩结束，

我回到江州不过一周，小学班长就组织了十周年同学聚会。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瓶子的旋转速度逐渐变慢，停在我面前。众人惊呼，

目光都汇聚在我身上。二十来人玩游戏第一个就是我。得。霉运来了果真拦都拦不住。

我起身，对上裁判炯炯有神的眼睛：“我选大冒险吧。”转盘转动。

裁判将手机上的文字大声读出来；“去外面抓个异性表白一分钟。”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众人起哄，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将我往门口推去；“去，快去，”我左挑右挑，

看到旁边百合厅出来的男性。孤身一人的，非常合适。我上去也不怕被当成三揍一顿。

他低着头看手机。我都没看清他的样子，是高是瘦，年纪也不晓得是大是小。

直接上前拦住他的路。许是酒壮怂人胆吧，瞎话张嘴就来：“帅哥，

牛顿被苹果砸中是地心引力，而我对你喜欢是天意。我在包厢里就注意到你了，

你长得真好看，有鼻子有眼的，从门口经过那一瞬，我的魂就被你勾走了。我喜欢你，

一见钟情的那种，给个机会，我们谈一谈呗？你是风儿我是沙，你是哈密我是瓜，

你是牙膏我是刷，星星月亮都给你，爱你的心意永不变。”声音很大，来往的人都能听见，

现在的我应该就是别人眼中的焦点。我微窘地低着头，脸颊发热，双手紧紧拽着衣角。

真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或者给块豆腐让我一头撞死算了。胡思乱想一番。

这人定把我当成神经病了，震惊过度后无言以对了。我绕过他，准备溜之大吉。

就听到他清朗熟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好巧，我也喜欢你。”我以为听错了，抬起头，

不偏不倚，正好撞上他那双清亮透彻的眼睛，眼里蓄满了星星点点的碎光，

让我瞧着很不真实。是顾琂。2过道灯火通明，打他的脸上，轮廓清晰明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眉如远山，双眼皮随着眼睛线条缓缓延展开，眼尾微微上挑，眸子低垂，

我站在里面。四年未见，他除了年龄长了几岁，其他好像未曾变化。

顾叔叔和蒋阿姨都有自己的厂，听妈妈说他两年前投资虚拟币早就实现了财富自由。

你看时间对他友好，未在他脸上留下半分痕迹。就连老天也是明目张胆的的不公平，

别人在为生活奔波忙碌，而他早已随心而行。“四年不见，都不认识了？”我看着出神。

他的右手在我眼前挥了好几下。我才反应过来。硬着头皮对着他打招呼问好：“好巧哦，

哥哥。”可不是巧吗？电视剧都没有那样精彩。四年前我对他死缠烂打，

四年后我又向他表白。包厢里的众人听不真切，全部站在到门口看热闹，刹那间，喧嚣不止。

“我去，什么情况，他们是不是一见钟情了？“这也太疯狂了吧，玩个游戏我们都成月老了。

以后结婚我们得要坐主桌。“对对对，还有媒人钱，可不能漏了我们的。

”……众人七嘴八舌，一人一句越说越起劲，最后变成一致的欢呼声，“在一起，

亲一个……”中途不知道谁的铃声响起——我们的爱情是丘比特安排的游戏，

还是月下老人他傻傻分不清，你说靠在我的肩膀，有心电感应……一方有难，八方添乱。

我鼓了鼓腮帮子，尴尬得脚趾扣地。这事情闹的我有十张嘴也讲不清。

恰好这时手机叮铃铃的响起来。我脑筋一转，死嘴下意识蹦出一句：“我爸生我奶去了，

我要回去照顾我奶了。”“你好好玩，哥哥。”我逃得飞快，片刻都不敢耽误。

3姜家和顾家是世交。我们爷爷是战友，八十年代末两人一起一起下海经商，因为利益牵扯，

两家关系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我们走过共同岁月，他见过我牙牙学语，见过我蹒跚学步，

也见过我的青涩稚嫩。回头看，我的人生中他参与了大半。几天前收拾房间，

翻到一个录像带，是我抓周的视频。红毯上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各式物品，算盘，毛笔，如意，

三字经，红包……都是寓意极好的东西。我穿着红色连衣裙，头戴着红色发箍，十分喜庆。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本应抓周的我一摇一摆地走出红毯，

伸出又白又嫩的小胖手握住顾琂的手指。妈妈将我抱回红毯上，大笑着将这次机会作废。

再来一次，还是同样的场景。我精准地拽住顾琂的手，丝毫不愿意放开。

大人们围在一起笑出声，

尤其是顾琂的妈妈蒋阿姨鼓掌打趣：“看来橙橙是想要做我家儿媳妇，

我们两家是要亲上加亲了。”原来有些喜欢，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4女追男隔成纱，

那我们之间应该就是金刚网纱，用到都划不破的那种。第一次表白，顾琂嫌我年纪小拒绝了。

我不恼，天天去他家蹲着努力制造机会。第二次表白，他问我喜不喜欢科学？我科学超差的，

回了句不喜欢。他说我们爱好不一样不合适。我恶补科学，努力做题，中考的时候超常发挥，

考上了最好的高中。第三次表白，他问我喜不喜欢吃芒果？我芒果过敏他知道的，

又是变相拒绝。他在杭州读大学，我天天给他发一万字的小作文。顾琂为了拒绝我煞费苦心。

后面实在没了法子，我趁他午睡的时候，准备溜进去亲他逼他负责。先帝创业未半中道崩阻。

我还没亲上去他就醒了。他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吓得我连连后退，手肘磕在窗台上。

小拇指和无名指开始发烫，半边手臂酥酥麻麻的。我顾不上疼赶忙起身把他按在床上，

亲了下去。又厚着脸皮威胁道：“你亲了我就得对我负责，不然我就告诉叔叔阿姨，

说你欺负我。”“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女朋友，你可不能避着不见我。”顾琂认命似的点头，

声音懒懒的，带着刚睡醒的惺忪：“知道了。”我沉浸在甜甜的恋爱里。高考结束后，

哥哥说他在商场碰到了顾琂。跟他同行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两人一路有说有笑。

哥哥说应该是他的女朋友吧。可不久前我才威胁他同我一起，我们还是情侣，

他怎能就和其他女孩子一起？我想去问个明白。卧室门半掩着，我还没来得及敲门，

就听见里面传出的女孩子的声音：“你确定想清楚了？”大概五六秒之后，

顾琂的声音传来：“既是青梅竹马，以后就是好朋友，好妹妹了。”他说是好朋友，好妹妹。

一字一句，像钝刀子般一点一点割我的肉。鼻腔的酸涩慢慢溢满，泪意瞬时汹涌而出。

那个女孩子应该就是哥哥说的女朋友吧。可我们之间算什么？

我想过其实他把那个女孩子介绍给我认识，大大方方地讲清楚，我应该也会死心，

不会继续死缠烂打。可是他没有。强扭的瓜不甜，硬凑的爱不全。

只是这个结果配不上我的轰轰烈烈，一腔热血。时至今日，回想起我始终耿耿于怀。

5五月的天气真是阴晴不定，下午还是热艳阳高照，晚上就狂风大作，暴雨滂沱。

我站在大门口，歪着脑袋看着外面。雨水溅到脸上，我伸手擦了擦擦了擦，

才发觉眼前早已雨雾簌簌。我的驾照还没有考下来。当时想报C1，

我爸一个劲得让我考B2。他天天在我耳边念叨C1的车子巴掌大，装不了几平方的货。

考B2，以后还能帮着家里送送货。如他所愿，我报了B2。科二我挂了二次，

科三我又挂了二次，第三次考试要等十天后。我看着手机上的叫车记录，

这鬼天气果真难打到车。我打电话给我哥，他叫我放心，过一会就让人来接我。

我没料到我哥会让顾琂过来接我。那一串号码我背得滚瓜烂熟。

他打我电话的时候让我着实一惊。顾琂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温和平静，

还带有少年的清冽：“你在哪里？”如果说刚刚在饭店是偶遇，那现在的算不算我处心积虑，

别有用心的接近？通过时间忘记的人，再见还是会怦然心动。我是放不下。

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做不到继续和他若无其事的相处。开始拒绝：“顾琂哥，不用麻烦你，

我叫了滴滴，可以回去。”“我看到你了，雨很大进去坐着，两分钟左右，等我。

”顾琂停好车，撑着伞走过来。我半蹲在门口看着马路。车子来来往往，

刺眼的远光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眯着眼，抬起手挡住眩光。“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确定不跟我一起回去。”他走到我跟前，将雨伞往我这边偏了偏。“不用。”“我走了，

你后悔可就来不及了？”顾琂将我拉起，拿过我手里的纸巾，抽出一张替我擦拭雨水。

我看着他摆了摆手，我说：“不后悔。”喜欢没有对错，我也绝不后悔。6说的都是中国话，

学的都是汉语。也不知道他为啥就听不懂，非要送我回去。汽车平稳的停在家门口，

我解了安全带向顾琂道谢：“今天谢谢你。”还没走几步，他抢先来到我前面，

挡住了我的去路，挑眉笑笑：“司机还能挣个打车费，我就一句谢谢完了。”雨停了，

空气中裹挟着泥土和草木的芳香。外面一片漆黑，没有月光，只有几处昏黄的星星点点。

他步步紧逼，只剩下他独有的压迫感。“……”我差点要当场翻白眼。

他难道不知道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跟死人一样吗？一天出来蹦跶个三四回。脑子有毛病。

算了。都是成年人，我懒得和他计较。兄弟姐妹，朋友之间是该客套一下。

我挂上合适的笑：“今天谢谢你送我，下次请你吃饭。”下次请你吃饭等于再见。

我的下次就是没有下次。哈哈。顾琂定定地看着我，抢过我手里的手机，

对着我人脸识别：“加个微信，我有空发你信息。”“说好的请吃饭，你总不会赖账吧。

”“……”都说是下次，下次。客套话不懂吗？他家底那么厚，想吃啥自己不会买。

非要逮着我薅一顿才甘心。我瞪了他一眼：“你这算当街抢劫。我可以报警抓你的。

”顾琂神色平静，输入号码，添加好友一气呵成。最后慢悠悠地点开拨号键，“是要报警吗？

我可以帮你。”我从他手里拿回手机，头也不回的走了。还是只有那五个字：“脑子有毛病。

”7我在我爸的厂里呆了两个星期。才晓得我哥为啥眼巴巴盼着我早点回江州。北方那么大，

大学四年我玩过的地方屈指可数。我原是想游完东三省再回江州慢慢找工作。

没料到我哥哄着我爸断了我的生活费。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我不得已回了江州。

我哥又开始对我连哄带骗：“你回江州也是要找工作，不如在自己家里上班。”“时间自由，

等你考完驾照，买个车子想去哪去哪。”我听了。现在他在外面创业，

奶茶店开完一家又一家，混的风生水起。我在家里做牛马，一天天整的灰头土脸。

下午装柜一结束，我就溜到奶茶店找我哥算账。他似乎知道我会来。见到我丝毫不惊讶。

空调开得很低，他穿着工作服坐在角落里，慵懒悠闲。我在码头装柜汗如雨下，人跟鬼一样。

他倒是自在。我气不打一处来，开始埋怨：“哥，你忽悠刚毕业的大学生，不讲武德。

”他给我逐一分析：“别人早九晚五，你现在是不是不到三点就溜出来了？

”“咱爸不是也给你发工资了？”我摇头。这两星期，我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干。装货，销售，

打包，啥都干。兜里倒是一个子都没有。不过一会儿，手机响了，我哥给我转了5000。

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他看了一眼，催促道：“爸给你的工资你照拿，

我每月额外再给你5000。”“好了，我要开始忙了，你赶紧回去。

”离开时我顺走了一杯奶茶，还不忘发一条朋友圈，两张图片一张手持芝士杨梅，

一张收款记录，并配文：哥哥的爱总是来的猝不及防，会爆金币的男人最帅啦~。

晚上我刷着抖音，看着微信有信息，点进去一看。顾琂给我发了图片，是手持芝士桃桃，

又发来文字干杯。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又或者发错信息。我很怀疑。没搭理他。

8夏至将至，又临近端午。厂里每年都会给客户送端午礼品，今年也不例外。

我的驾照到手了。这送礼的重任就落在我身上。大部分的客户都有业务员，

就剩一些厂里直接对接的大客户，不多也就五六家。我将备好的东西放好后备箱，

开着车子出门咯。刚拿到驾照，我这车技不得秀秀，一路开飞机。

不到下午一点已经跑了一半。我吃好午饭就往客户厂里开去。电话响个不停，我接了才知道。

有家客户订的两万个箱子印刷全错了。对方版面换了新的，我们版面拿错了。

最终两万个箱子全部印了旧版，一车的货拉过去，对方仓库不收。两家僵持着，

司机也不晓得是该卸货还是该拉回来？两万个箱子少说也有五六万。大家都等着等解决方案。

司机电话打个不停。厂里也打个不停。我调头准备往司机那赶去。

是时候发挥发挥我的魅力了。电话此时又响起了。肯定又是厂里的电话。

出事了就知道催催催，催命一样。亏我家的钱，我难道不想急着处理。

我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对着电话怒哄到：“都说了在路上，在路上，还催催催，

赶着投胎呀。”“做人不带脑子，出事了才想起要找我负责，早干嘛去了？”我挂了电话。

发泄结束心情都舒畅了。嘻嘻。前方绿灯开始倒计时，我猛踩油门加速通过，

有人变道想加塞，我来不及反应。新车一周提一血。一点也不嘻嘻。安全气囊把我炸懵了，

整个脸麻麻的。一股子火药味，冒着烟。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车子要爆炸了。

我踉踉跄跄地下车，放好三脚架，跑得远远的。对方是个四五十岁大汉，见我是个女司机，

年纪又小，用手指着我，很是不悦：“你开车不长眼呀？”“说吧，要怎么赔偿，

我这车换个尾灯少说要万八千，外加钣金喷漆，凑给整数你给两万吧。”他讲着江州本地话，

满是脏话，我的祖宗十八代都被他给问候完了。开口就是两万。钱真好赚。

我拿出电话准备找人救命。看到通话记录。刚刚是顾琂。行吧。未卜先知的本领真大。

知道我要出事故，提前打电话来看我笑话。9劫后余生，我拨号的手都在颤抖。

顾琂再次打了过来，我胡乱接起。“姜橙，你有病吧。

”“两万个箱子拉来拉去又是一笔物流费。我原是想让你重新安排过来，

这批我让仓库收了慢慢给你消耗掉。”“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不愿意就算了。

”我眼泪一瞬间掉了下来。他问：“怎么了？”我言简意赅，将事情道来。他说：“等我。

”这是他今年等二次跟我说等我。以前也有很多很多次。我们确认关系那年，我十八岁生日，

顾琂在杭州上大学，他发来微信他说：晚上有课，等我。将近四个小时的车程，

他来时风尘仆仆。眉间的疲惫藏都藏不住。他捧着蛋糕，很认真说：“现在都凌晨了，

迟来的生日快乐我就不说了。”“橙橙，我祝你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我的生日是过阴历。

他每一年都记着。十九岁生日，我在北方也收到了他寄的生日礼物。

贺卡上还是写着：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原以为和他在一起可以填补我所有的遗憾和不圆满，后来才发现这不圆满和遗憾部来自于他。

如此，怎么还能万喜万般宜？我坐在路边。顾琂下车走过来。他逆光的样子像极了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