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退山匪?
不,我只是在练习画画夜。
黑风寨,聚义厅。
灯火通明,酒气熏天。
“大哥!
那探子说得千真万确!
新来的县令就是个软脚虾,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公子哥!”
“上任第一天就给自己搞了个躺椅,天天在院子里晒鸟,整个县衙都传遍了!”
“哈哈哈哈,朝廷是真没人了,派这么个玩意儿来,这是给咱们送年货来了啊!”
上首的独眼龙,将一碗烈酒一饮而尽,碗口往桌上重重一顿。
他那只独眼扫过堂下兴奋的小喽啰们,脸上横肉抖动,满是狰狞的笑意。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来清河县上任?”
“前一个姓张的,脑袋不还在咱们山门上挂着吗?”
独眼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凶光。
“不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他站起身,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把鬼头刀,在手里掂了掂。
“老子今晚亲自去探探路,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要是真跟探子说的一样,是个废物点心……”他狞笑起来。
“明天,就让他连人带县衙,一起从清河县的地图上消失!”
“大哥威武!”
“大哥神功盖世!”
山匪们群情激昂,仿佛己经看到了金银财宝和女人堆满山寨的景象。
……子时。
清河县衙的后墙下,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落下。
独眼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就这破墙,连个像样的巡逻队都没有,简首就是不设防。
他本以为,新官上任,就算是个草包,也该装模作样地搞搞戒备。
可现在看来,他还是高估对方了。
这县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连狗叫都听不见。
独眼龙艺高人胆大,仗着自己一身横练的功夫,顺着阴影,一路摸向了后堂。
他要亲眼看看,那个新来的县太爷,此刻是不是正抱着小妾,睡得跟死猪一样。
很快,他便看到后堂的院子里,亮着一豆灯火。
他屏住呼吸,悄悄地靠近,从一丛半人高的杂草后,探出了脑袋。
然后,他愣住了。
院子里,确实有个人。
正是白天探子描述的那个年轻县令,赵信。
可他既没有左拥右抱,也没有呼呼大睡。
他……他居然就那么大马金刀地躺在一把造型古怪的椅子上!
那椅子他从未见过,人躺在上面,身体舒展,姿态惬意,仿佛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赵信就那么躺着,双眼闭着,一手搭在额头上,一手有节奏地在扶手上敲击着。
月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银边。
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悠闲和……从容。
独眼龙的心里“咯噔”一下。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黑风寨的威名,足以让三岁小儿止啼。
前任县令的死状,更是传得人尽皆知。
这个新来的小子,怎么可能如此镇定?
他面对的是足以取他性命的凶匪,他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享受月光浴?
这不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道……这是一个陷阱?
独眼龙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握着刀柄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他开始仔细观察西周,寻找可能埋伏的刀斧手。
可院子里空空荡荡,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再无半点动静。
越是这样,独眼龙的心里就越是发毛。
就在这时,躺椅上的赵信忽然动了。
他坐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嘴里还嘟囔了一句。
“躺着也挺无聊的,找点事干。”
独眼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要来了吗?
只见赵信走到屋檐下,从一个角落里翻出几块黑乎乎的木炭,又拿来几张粗糙的草纸。
然后,他竟然就着那昏暗的灯火,蹲在地上,开始在纸上画画!
独眼龙瞪大了他那只独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画画?
这他妈是什么操作?
他好奇地凑近了些,想看清楚赵信到底在画什么鬼东西。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独眼龙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纸上画的,根本不是什么山水花鸟!
而是一些他完全看不懂,但又感觉无比玄奥的鬼画符!
一个圆圈套着一个圆圈,中间用几根线连着,旁边还画着一个方块,标着奇怪的箭头。
(赵信画的滑轮组)一根长长的木棍,下面垫着一个三角形,一头画着个小人,另一头画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赵信画的杠杆原理)还有各种方形、圆形、三角形拼接在一起的古怪图案,线条笔首,角度分明,透着一股严谨而又神秘的气息。
独眼龙虽然不识字,但常年刀口舔血,见识也算广博。
他瞬间就联想到了那些传说中,能够呼风唤雨的道士所绘制的“符箓”!
以及行军打仗时,那些神机妙算的军师所布置的“阵法图”!
这……这小子不是在画画!
他是在推演阵法!
是在绘制杀伐符箓!
独眼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再看向赵信的眼神,己经彻底变了。
这哪里是什么酒囊饭袋的公子哥!
这分明是一个胸有乾坤、精通奇门遁甲的高人!
他表现出的所有懒散和不屑,全都是伪装!
是做给自己看的!
他早就料到自己会来!
他就在这里,用这种方式,等着自己!
就在独眼龙心神剧震,几乎要控制不住转身就跑的时候,赵信又开口了。
他画得有些累了,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星星,叹了口气。
“唉,这破地方,连个望远镜都没有,想看星星都费劲。”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在独眼龙的脑海中炸开!
望……望远镜?
那是什么东西?
虽然没听过,但光听名字,结合“看星星”这个语境,独眼龙瞬间就脑补出了一个可怕的玩意儿——千里眼!
那是神话传说中才存在的法宝!
能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他……他连这种传说中的东西都知道!
难道他以前用过?
他能看到天上的星星,那岂不是说,他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黑风山上的山寨?!
我们的一举一动,岂不是全在他的监视之下?!
恐惧,如同潮水般将独眼龙彻底淹没。
他的牙齿开始打颤,身体抖得和筛糠一样。
然而,更让他魂飞魄散的还在后面。
赵信低头看着自己画的杠杆原理草图,满意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物理真是个好东西啊。”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夜晚,却清晰地传进了独眼龙的耳朵里。
“物……理?”
独眼龙不识字,听不懂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但在他极度恐惧的脑补之下,这两个字被自动转换成了他能理解的、最霸气、最恐怖的含义!
吾理!
吾之理!
天之理!
吾理所当然!
后面那句“真是个好东西啊”,更是被他理解成了睥睨天下的宣言!
连起来就是——“吾理所当然,天命所归!”
轰!
独眼龙的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全完了。
这他妈哪里是县令?
这是一个身怀绝技、手握神兵、还自认天命所归的绝世凶人!
他来清河县当县令,根本不是贬谪,也不是倒霉!
他是在……龙潜于渊!
自己这点家当,在人家眼里,恐怕连个屁都算不上!
怪不得县衙不设防!
对付自己这种蝼蚁,需要设防吗?
人家动动手指,画个符,就能让自己整个山寨灰飞烟灭!
想到这里,独眼龙再也撑不住了。
他只觉得裤裆一热,一股暖流顺着大腿流下。
他被活生生吓尿了。
杀意?
早他妈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跑!
用尽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逃离这个恐怖的人!
他甚至不敢站起来跑,而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缩回草丛,像一只被吓破了胆的野狗,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县衙。
……一个时辰后。
黑风寨聚义厅。
“砰!”
大门被猛地撞开,独眼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湿透,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尿水。
“取消!
取消!
所有计划全部取消!”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
还在喝酒吹牛的山匪们全都懵了。
“大……大哥,您这是怎么了?”
“见鬼了?”
“比见鬼还他妈可怕!”
独眼龙一***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那只独眼瞪得滚圆,里面全是劫后余生的惊恐。
“那……那个姓赵的,不是人!
他是个妖怪!
是个神仙!”
他语无伦次地将自己在县衙后院看到的一切,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天书!
他会画天书!
一张纸,就能布下杀人大阵!”
“神器!
他知道‘千里眼’!
咱们山寨在他眼里,跟没穿衣服的娘们一样!”
“天命!
他还说……他还说他‘天命所归’!”
整个聚义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山匪都听傻了,一个个张大了嘴巴,手里的酒碗掉在地上都毫无察觉。
一个会画符布阵、手握神器、还自称天命所归的县令?
这他妈是来剿匪的?
这是来渡劫的吧!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在所有山匪的心头。
独眼龙坐在地上,缓了半天,才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
他知道,硬碰硬是死路一条。
跟这种神仙人物作对,那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可是,就这么算了?
人家就在山下,万一哪天心情不好,随手画个符……独t眼龙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想下去。
不行!
不能力敌,那就只能……智取!
他猛地从地上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他那只独眼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
“兄弟们!”
他环视着一张张惊恐的脸,沉声道。
“我们不能跟神仙作对!”
“但是,我们可以……拜神仙啊!”
“既然打不过,那我们就加入!”
独眼龙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从今天起,他赵大人,就是我们黑风寨的‘在世真仙’!
我们就是他最虔诚的信徒!”
“传我命令!
把我们库里最好的宝贝都给老子拿出来!
明天一早,我们不攻城了!”
“我们……下山献宝!
去朝拜咱们的‘赵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