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好那叠来自异世界的“纸钞”和“金属片”后，陆锦书并未急于再次启动铜镜。
冲动是魔鬼，尤其是在面对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时。
她需要更周密的计划。
接下来的几天，陆锦书表现得如同任何一个待字闺中的官家小姐一般，读书、习字、做些女红，甚至还应母亲之邀，参加了两次无关痛痒的闺阁小聚。
但在风平浪静的表面下，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首先，是“采购清单”的拟定。
她不能盲目购买。
必须选择那些能最大程度提升产品价值，又最不易引人怀疑的物资。
结合她打算先从女性消费品入手的方向，清单逐渐清晰：1. **色素：** 这个时代的胭脂红粉，多用朱砂、红花、紫草等天然矿物或植物提取，色泽不够纯正鲜艳，且容易脱落。
她需要更稳定、更丰富的颜色。
那个世界的“颜料”或“食用色素”应是首选。
2. **基底油与香料：** 口脂、香膏的基底多是动物油脂或普通植物油，易变质，香气单一。
她需要更纯净、稳定性更好的植物油脂（如椰子油、荷荷巴油等概念，她虽不知具体名称，但可描述“无色无味、不易变质的清油”）和更纯粹、持久的植物精油或合成香料。
3. **工具：** 小巧精致的玻璃或陶瓷搅拌棒、量杯、滴管，以及锋利的合金小刀、剪刀。
这些工具能极大提升制作的精度和效率，成品也会更细腻。
4. **包装：** 暂时不能使用塑料等明显异质的材料，但可以购买一些素雅的白瓷小盒或磨砂玻璃罐，其洁净度和工艺远超当下，但形制上仍可归于“精工细作”。
5. **实验品：** 或许可以尝试购买一小包那个世界最纯净的“白糖”或“冰糖”，看看能否在糕点制作上带来突破。
其次，是“交易方式”的摸索。
铜镜的视野固定，她无法主动沟通。
如何让对面世界的人明白她的需求？
首接写字条？
风险太大，文字不通且容易暴露。
最稳妥的方式，依旧是“以物易物”，但这次，她需要让交换品传递出更明确的信息。
她从库房找出一件更不起眼，但更具“样本”意义的东西：一块未经雕琢的、品质中上的和田玉籽料。
玉石本身温润，更能代表她这个世界的物产。
同时，她找来一张最洁白的宣纸，用细毛笔，极其工整地画了几幅简图：一幅画着几个小瓶子，旁边标注着“红、黄、蓝”等字样（她猜测那个世界可能也使用类似的颜色概念）。
一幅画着花朵和蒸馏器具的示意图，表示需要香料。
一幅画着各种小巧工具的形状。
她将这幅图小心地卷起，用一根红绳与那块玉籽料系在一起。
这算是一种尝试，试图进行初步的“沟通”。
三天后，估摸着铜镜的“冷却时间”己过，陆锦书再次潜入库房。
心跳依旧加速，但这一次，多了几分期待与审慎。
她将系着图纸的玉籽料贴近镜面。
涟漪过后，物品消失。
等待变得格外漫长。
她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要找借口去库房附近转一转。
首到第二天下午，当她再次举起铜镜时，呼吸不由得一窒。
镜面下的角落，玉籽料和图纸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大的、材质奇怪的方盒子（硬纸盒），以及旁边散放的几件物品。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镜面，意念集中。
那方盒子和其他物品仿佛被无形的手牵引，缓缓穿过镜面，落在了她的手中。
盒子很轻，上面印着彩色的图案和看不懂的文字（化妆品包装盒）。
打开盒子，里面是几个小巧的玻璃瓶，瓶子里装着鲜艳的红色、粉色、橙色粉末（矿物腮红粉或眼影粉样本），还有几个更小的玻璃瓶，里面是透明的液体，散发着浓郁而奇异的香气（香水小样或单方精油）。
此外，还有一套包括迷你搅拌棒、塑料小勺和滴管在内的简易工具包，以及几块用奇怪银色纸张包裹的、方方正正的东西（巧克力或肥皂，但陆锦书不认识）。
最让她惊喜的是，旁边还有一小叠崭新的、各种面额的“纸钞”，面额比她上次得到的要大得多。
显然，对方认为那块玉籽料的价值远超这些“样品”。
这次交易，成果丰硕！
对方似乎理解了她的意图，并提供了“样品”！
陆锦书强压激动，仔细研究这些来自异世界的“宝藏”。
她打开一个红色粉末的小瓶，用手指沾取少许，色泽之鲜亮纯正，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又闻了闻那透明的液体，香气层次丰富，持久不散，绝非寻常花香可比。
“太好了……”她喃喃自语。
有了这些，她就有信心制作出碾压市面所有产品的胭脂水粉。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这些样品太少了，不足以量产。
而且，那个世界的包装和形态依然过于奇特。
她必须走“原材料本土化加工”的路子。
她再次将注意力放回那叠新得到的“纸钞”上。
这次的面额更大，意味着购买力更强。
她需要想办法进行“二次采购”，购买更大份的、更接近原料形态的物资。
这一次，她选择了一件稍微贵重些的物品——一枚前朝的古玉扳指。
同时，她再次画图：画了一个大罐子，里面装着红色粉末；画了一个大瓶子，里面装着清油；画了一包白色的晶体（表示糖或盐）。
她希望对方能提供散装的原材料。
交易再次成功。
这次，她得到了一大罐鲜艳的红色氧化铁颜料粉（用于腮红、口红），一小瓶透明的荷荷巴油基底油，一大包雪白的精制蔗糖，以及一些密封好的干燥花草（如薰衣草、玫瑰花瓣）。
当然，还有剩余的“货款”——更多那种奇特的货币。
原材料到位，陆锦书开始行动。
她以“想要静心钻研古方，调制些新颖的胭脂水粉自用”为由，向母亲申请了一个闲置的小院角落作为“工作室”。
母亲只当是小女儿家的玩闹，并未多想，痛快答应了。
接下来的日子，陆锦书几乎泡在了那个小工作室里。
她只信任云苓，让其在门外把风。
制作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异世界的原料活性高，比例掌控需要极其精确。
她没有现代仪器，全靠一次次的试验。
失败的作品被她小心地处理掉，不留痕迹。
她将氧化铁红粉与精心熬炼、过滤了数遍的纯净花油（以本世界的杏仁油、茶油为主，掺入少量荷荷巴油提升质感）混合，加入少量蜂蜡定型，利用小工具反复研磨搅拌，使其质地细腻如丝。
香料则采用蒸馏法提取本土花卉精华，再与那异世界的神秘香精进行巧妙调和，创造出独特而雅致的香气。
关于包装，她最终放弃了异世界的现成罐子，而是将成品注入她让云苓从外面采购来的、最上等的空白瓷盒里。
瓷盒洁白细腻，盖上雕刻着简单的缠枝花纹，显得古朴雅致。
第一批产品，她只做了三样：一盒正红色口脂，一盒粉橘色腮红，以及一小罐融合了兰芷与异香的香膏。
当她将第一份成品涂抹在自己唇上时，连一旁的云苓都看呆了。
“小……小姐！
这颜色……太好看了！
又润又显色，还香喷喷的！”
云苓惊叹道，眼睛瞪得圆圆的。
陆锦书对镜自照，效果确实远超预期。
色泽饱满均匀，质感顺滑不黏腻，持久度也远胜她用过的一切口脂。
那香膏的气息，清幽持久，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成功了吗？
不，这仅仅是实验室的成功。
真正的考验在市场上。
如何将这些产品变现，同时不暴露自己，是下一个关键。
她一个官家小姐，绝不能亲自抛头露面去经商。
她想到了一个人——母亲身边的陪房，崔妈妈。
崔妈妈为人精明能干，且对母亲忠心耿耿，最重要的是，她的儿子在外院做些采买的小管事，有些门路。
陆锦书没有首接去找崔妈妈，而是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
她将一份试制的口脂和香膏，以“新得的古方，自己试着玩的，送给母亲赏玩”的名义，由崔妈妈转交给了母亲。
陆夫人起初并未在意，但试用之后，效果惊人，连身边的其他嬷嬷丫鬟都交口称赞。
陆夫人好奇地问起来源，陆锦书这才“不经意”地透露，是自己琢磨的，但苦于没有好的瓷盒搭配，又说若是能多做些，送给各府夫人小姐，倒也能为陆家女眷挣些脸面。
陆夫人本就喜欢这些，又觉得女儿有此巧思是好事，便主动提出让崔妈妈的儿子崔福在外面寻些好的瓷盒，并帮忙采买些原料，支持女儿“钻研”。
水道渠成。
陆锦书顺势将更具体的采购事宜（主要是本世界能买到的原料）交给了崔福，而核心的异世界原料，则完全由她自己掌控。
制作仍在她的“工作室”秘密进行，只是规模可以稍微扩大。
第一批正式产品，共二十盒口脂、二十盒腮红、二十罐香膏，被命名为“锦棠春”系列。
陆锦书没有选择铺货到胭脂铺，那太扎眼。
她通过母亲的人脉，以“陆家小姐亲手调制，数量有限，赠予闺中密友赏玩”的名义，送到了几位与陆家交好、且在京中贵妇圈颇有影响力的夫人小姐手中。
效果是爆炸性的。
“锦棠春”卓越的品质和独特的香气，迅速在小小的圈子里引起了轰动。
口脂颜色正、不脱色；香膏气息高雅持久。
物以稀为贵，更何况是“官家小姐亲手制作”的噱头。
很快，便有其他府的夫人派人来问，能否“割爱”一些，价钱好说。
陆锦书深知饥饿营销的道理，对外一律宣称原料难得，工艺复杂，每月只能出品极少数量。
暗地里，她让崔福以“代友售卖”的模糊身份，开始接受少量“预定”，价格定得极高，几乎是市面上顶级胭脂的十倍。
令人咋舌的是，即便价格高昂，订单依旧悄然涌来。
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有闲、追求新奇与精致的贵妇千金。
当崔福将第一笔沉甸甸的、足有二百两银子的利润（扣除成本和给崔福的跑腿费）悄悄交到陆锦书手上时，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这不仅仅是二百两银子。
这是一个商业模式的验证，是一个高端品牌的雏形，更是一个完全由她掌控的、隐秘的资金来源。
她将大部分银子换成小额的银票，谨慎地藏好。
这笔钱，将是她下一步计划的基石。
站在小院的月色下，陆锦书摩挲着手中那面冰凉的双鱼纹铜镜。
镜中不再映出异世界的景象，而是她冷静而坚定的面容。
第一步，己经稳稳踏出。
但她也清楚，“锦棠春”的成功，目前还局限于一个小小的圈子，带来的资金对于拯救陆家所需的庞大数目来说，仍是杯水车薪。
而且，树大招风，必须未雨绸缪。
下一步，她需要更快地积累资本，并且，要将触角伸向更广阔、更能积累人脉和影响力的领域。
她想起镜中世界那包雪白的糖。
一个关于“甜蜜”的更大胆的计划，开始在她心中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