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刚通知我下月房租涨五百,老板又因为PPT的字体扣了我一千块奖金,我的人生已经惨到谷底。
但当我拖着半条命回到家,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出租屋木门时,我才明白,生活的下限,远比我想象的要深。
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姿势标准地跪在我家那张磨掉了漆的茶几前。
他身穿一身洗得发白的古装道袍,头发和胡子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髻,仙风道骨,气质不凡。
如果他没有正对着我的猫痛哭流涕的话。
“陛下啊!您就别在凡间历劫了!您再不回去,那天庭……那天庭真要被那泼猴给拆了啊!”
老头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一把鼻涕一把泪,花白的胡子随着他的抽噎一抖一抖的,沾上了不少晶莹的泪珠。
而被他称作“陛下”的,是我家橘猫,元宝。
此刻,元宝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茶几上,露出毛茸茸的肚皮,睡得正香。听到哭声,它只是不耐烦地抖了抖耳朵,翻了个身,把那个肥硕得像个猕猴桃的***,精准地对准了老头的脸。
那画面,怎么说呢,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诞。
我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给元宝买的打折小鱼干,大脑因为眼前超现实的一幕而彻底宕机。
幻觉?
加班太久出现幻觉了?
还是……我家进贼了?一个cosplay爱好者,兼有恋猫癖的神经病小偷?
老头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他猛地回过头,一双浑浊但清亮的眼睛瞬间锁定了我。
下一秒,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朝我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
“铲屎官!恩人!您可算回来了!求求您,求求您劝劝陛下吧!三界苍生,亿万生灵,全系于您一念之间了啊!”
他力气大得惊人,我一个一米八的汉子被他抱住,竟丝毫动弹不得。
“大爷……你谁啊?先松手,有话好说,你再不松手我报警了啊!”我挣扎着,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双枯瘦的手臂捏得粉碎。
“报警?”老头愣了一下,随即哭得更凶了,“没用的啊!警察也归我们天……归陛下管啊!”
我彻底放弃了沟通。
就在我准备掏手机,用实际行动证明“警察到底归谁管”这个问题时,一直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元宝,突然睁开了眼。
它那双金色的、慵懒的猫瞳,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又瞥了一眼抱着我大腿的老头,然后,极其人性化地,打了个哈欠。
就是这个哈欠。
一道我从未听过的、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威严又空灵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我脑海深处响了起来。
那声音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像一段信息流,直接注入了我的意识。
“太白,没看见朕在陪铲大官人?让他再闹五百年。”
这声音明明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天地法则般的威严。
我浑身一僵,大脑“嗡”的一声,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
铲……铲大官人?
这是在叫我吗?还有,太白?
抱着我大腿的老头听到这个声音,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哭声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了看元宝,又看了看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元宝似乎很不满意他的反应,又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
那道声音再次在我脑中响起:“滚。”
一个字。
抱着我大腿的太白金星,哦不,那个老头,就像被一道无形的巨力击中,整个人“嗖”的一下,凭空消失了。
不是跑了,不是躲起来了。
是凭空,瞬间,彻底地,消失了。
仿佛他从来没有存在过。
空气中,只留下一阵若有似无的、高级线香燃烧后才有的檀香味,以及我掉在地上的、那袋打折小鱼干。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又看了看茶几上那个正在用前爪慢条斯理洗脸的、肥硕的橘色身影。
我的世界观,碎了。
碎得连渣都不剩。
那一晚,我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傍晚发生的一切。
白胡子老头、下跪、哭喊、“陛下”、太白、“让他再闹五百年”、凭空消失……
每一个关键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认知体系上。
我试图用科学来解释这一切。
集体幻觉?不对,就我一个人。
入室抢劫犯用了某种高科技迷幻剂和全息投影?妈的,我家这穷酸样,值得这么大成本吗?图我啥?图我花呗还没还完?
最终,所有的理性分析,都指向了一个我最不愿意承认的、最荒诞的可能性。
那个老头,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是神仙。
而我家这只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胖得连猫爬架都上不去的橘猫元宝……
真的是玉皇大帝。
这个结论让我一阵头晕目眩,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我一定是疯了。
对,我肯定是最近压力太大,工作太累,精神出了问题。明天,明天我就去挂个精神科的号。
我拼命地用这个理由催眠自己,不知过了多久,才在精疲力尽中昏睡过去。
第二天,我被一阵“喵呜喵呜”的叫声吵醒。
是元宝。它正蹲在我的枕头边,用它那肉乎乎的爪子,一下一下地拍我的脸。
“饿了饿了,知道了。”我揉着宿醉般疼痛的脑袋坐起来,习惯性地伸手去撸它的下巴。
元宝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发出了满足的“呼噜”声。
看着它这副蠢萌的样子,我昨晚那些疯狂的念头,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看吧,这不就是一只普通的、贪吃的、黏人的小猫咪吗?玉皇大帝?怎么可能!
我笑着摇了摇头,起身给它准备猫粮。
我抓了一把猫粮倒进它的专属饭盆里,又给它换了干净的水。元宝立刻“嗷呜”一口,把大半个脑袋都埋进了饭盆里,吃得那叫一个香。
我看着它,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肯定是幻觉。
就在我彻底放下心来,转身准备去洗漱的时候,我的眼角余光,无意中瞥到了元宝的饭盆。
然后,我整个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了原地。
元宝的饭盆里,除了那些褐色的猫粮颗粒,还混着一个……水蜜桃。
一个通体***,散发着柔和光晕,并且飘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清甜异香的……水蜜桃。
那桃子的大小,比我拳头还大上一圈,品相完美得不像凡间之物。最诡异的是,它就那么安静地躺在猫粮中间,而元宝,却对它视而不见,仿佛那东西根本不存在一样。
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我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桃子从猫粮里……拿了出来。
桃子入手温润,沉甸甸的,那股异香更是扑鼻而来,仅仅是闻着,就让我感觉精神一振,连宿醉的头痛都减轻了不少。
“咕咚。”
我咽了口唾沫。
一个词,不受控制地从我脑海深处冒了出来。
蟠桃。
“陛下!陛下!您看老臣给您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昨天那个白胡子老头,太白金星,又一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我狭小的客厅里。
他今天换了一身崭新的道袍,手里捧着一个金光闪闪的果盘,脸上带着谄媚的、讨好的笑容。
果盘里,装满了和我手上这个一模一样的、散发着光晕和异香的……蟠桃。
“陛下,这是王母娘娘亲手摘的九千年蟠桃,刚从树上下来,还热乎着呢!您尝尝,解解馋,就当体恤一下老臣,跟老臣回去吧!”
他献宝似的把果盘凑到元宝面前。
元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埋头苦吃它的猫粮。
太白金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被我拿在手上的那个桃子,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
“哎呀!老臣糊涂!忘了陛下您不喜欢果盘,喜欢亲力亲为!是老臣画蛇添足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果盘放在了地上,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元宝。
元宝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猫粮,抬起头,满足地舔了舔嘴。
它瞥了一眼地上的果盘,又瞥了一眼一脸期待的太白金星。
然后,它迈着优雅肥胖的猫步,走到果盘边,抬起后腿,对着那一盘金光闪闪的蟠桃……
做出了一个准备撒尿的姿势。
太白金星的脸,瞬间就绿了。
“别别别!陛下!使不得!使不得啊!”他手忙脚乱地把果盘抢救回来,脸上满是惊恐和绝望,“这可是仙品!仙品啊!您不能拿它当猫砂盆啊!”
元宝似乎很享受他这副崩溃的样子,它轻蔑地“喵”了一声,然后一转身,跳上沙发,蜷成一团,开始睡回笼觉。
留下太白金星,捧着一盘差点被当成猫砂盆的蟠桃,站在原地,欲哭无泪。
他看着呼呼大睡的元宝,又看了看一脸呆滞的我,最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我。
“铲屎官……恩人……”他带着哭腔说道,“您看……这日子……还能过吗?”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我手上这个散发着异香的蟠桃,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这日子,他妈的到底还能不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