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没有太阳，但天光总是恰到好处地维持在一种将明未明的状态，像是永恒的、宁静的黄昏。
街道两旁是样式古旧的楼房，偶尔有挂着铃铛的纸扎马车悄无声息地驶过，穿着长衫或者旧式裙装的居民们慢悠悠地走着，见面时客气地点头，用带着点古韵的调子寒暄。
一切都井井有条，甚至比许多活人的城镇更讲究秩序。这里是陈曦的家。
她提着一袋刚买的“阴糕”——用忘川边的彼岸花粉混合着月华露做的，口感清甜，是西街口那位总爱把舌头拖到胸前的长舌妇的独家手艺，走到镇子东头的“安宁义学”门口。
义学是座老宅改建的，青砖黑瓦，门口两盏白灯笼常年亮着温和的光。
孩子们在这里读书、认字，学习鬼域的基本规矩，比如如何收敛自身的煞气，如何与不同“品种”的诡和谐共处。
小婉是义学里最活泼的学生，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诡，如果忽略她脖颈上那道细细的、永远无法愈合的勒痕，以及总是比别的孩子苍白几分的脸色，她笑起来的声音就像摇响了一串银铃。陈曦很喜欢她。
“陈曦姐姐！”小婉像只小鸟一样从学堂里飞出来，扑到陈曦身边，小心地不去碰触她身上过于浓郁的生气，“你看，先生今天夸我字写得好！”她举起一张宣纸，上面的墨迹带着淡淡的阴气，但字迹工整。
“真棒。”陈曦笑着摸摸她的头，把阴糕递过去，“奖励你的。”
小婉欢呼一声，珍惜地接过，小口小口吃起来。
陈曦看着她，眼里有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她是被鬼域养大的活人，一个异数。
这里的诡怪们从一开始的好奇、些许畏惧，到后来完全接纳了她，甚至对她有种莫名的敬畏和爱护。
她不懂这种敬畏从何而来，只当是鬼域民风淳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