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续办得出奇地顺利,双方律师在场,流程简洁高效。
林晚照在指定的位置签下自己的名字,“林晚照”三个字,写得工整又疏离。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告别一段无声的岁月。
江承屿没有出现,这很符合他的风格——冷静、克制、永远保持距离,连结束都懒得露面,全权交给法律代言。
也好,避免了最后的尴尬。
林晚照想,或许在他眼里,这场婚姻的落幕,还不如他今天上午的一场并购会议重要。
走出律师楼,阳光兜头洒下,带着秋日特有的清冽。
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抬手轻轻挡在额前。
正有些恍惚地站在路边,准备拦一辆出租车去机场,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悄无声息地滑到她面前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的是江承屿身边那位跟了他很多年、办事最是稳妥可靠的助理,陈默的脸。
陈默的神色有些复杂,眼神里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犹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林小姐,”他推开车门下来,递过来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江总吩咐,把这个交给您,是城东那套顶楼公寓的钥匙和全套产权文件,己经过户到您名下了。”
林晚照接过,手感沉甸甸的。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谢:“谢谢,麻烦你了。”
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她转身欲走,陈默却忽然提高了声音,再次叫住了她:“林小姐!”
林晚照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
她和陈默接触不多,仅限于必要的传话和安排,印象中这是个极有分寸、从不多言多语的人。
今天这般反常,是为了什么?
陈默似乎内心挣扎了几秒,目光快速扫过周围,最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速很快地说道:“有件事……在我心里憋了三年了,我觉得……在今天,应该告诉您。”
林晚照微微蹙眉,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江总他……”陈默顿了顿,像是难以启齿,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他其实根本喝不了黑咖啡,他胃不好,而且……他嗜甜,非常非常喜欢甜食。”
林晚照愣住了,瞳孔微微放大,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嗜甜?
江承屿?
那个在人前连甜品台都不屑一顾、永远只抿着苦咖啡、仿佛生来就与甜蜜绝缘的男人?
陈默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茫然和难以置信,叹了口气,补充了最关键、也最具有冲击力的一句:“过去三年,每次您给他泡完咖啡离开厨房后,他都会……偷偷地往那杯黑咖啡里,兑上大半罐方糖。
是真的……几乎半罐。”
轰隆一声,林晚照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了,一片空白。
嗜甜如命?
兑半罐糖?
那个她亲眼见过在商业晚宴上,面对米其林三星主厨特制的招牌甜品都只是冷淡地摆摆手、说“谢谢,不用”的江承屿?
巨大的荒谬感和迟来的钝痛,像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她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无数个被她忽略的、细微的细节,此刻像电影胶片一样,疯狂地涌入脑海:他书房的垃圾桶里,她偶尔瞥见过几次色彩鲜艳的精致糖果包装纸,当时只以为是客人留下的;有一次他深夜归来,身上除了惯有的酒气和冷冽香水,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甜腻的奶油点心香气,她以为是错觉;还有他每次喝完她泡的那杯象征性的“苦咖啡”后,那总是极快闪过、微微蹙起又迅速松开的眉头……原来,那不是因为咖啡太苦难以忍受,而是因为……糖加得还不够?
他是在嫌弃那咖啡不够甜?
他一首在演戏?
演一个厌恶甜食、冷酷无情、对她的一切示好都无动于衷的丈夫?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维持他所谓的、不近人情的商业形象?
还是觉得承认喜欢甜食是种软弱?
或者……是针对她林晚照的一种……惩罚和拒绝?
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闷地疼,比这三年来任何一次被他忽视、被他冷待都要疼。
她以为的界限分明,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她像个傻子一样,在界限的这边,徒劳地试探了三年,而界限的那头,他早己偷偷越界,却还要装作从未靠近。
就在林晚照心乱如麻,无法消化这个突如其来、颠覆认知的真相时,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振动。
是一条短信。
发件人,赫然是那个她刚刚在法律上解除了关系的名字——江承屿。
短信内容很短,只有寥寥数字,却像一颗投入她早己波澜西起的心湖的巨石,掀起了惊涛骇浪:”糖罐空了,能再给我泡一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