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在卧室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礼礼睁开眼，恍惚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家里。
半个月的出差让她几乎习惯了酒店陌生的天花板，此刻躺在熟悉的床上，鼻尖萦绕着邹一洋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竟让她生出一种不真切的恍惚感。
厨房传来细微的声响，她赤脚走到客厅，倚在门边静静地看着那个忙碌的背影。
邹一洋穿着简单的灰色家居服，身形挺拔如松。
晨光勾勒出他利落的侧脸线条，此刻的他褪去了昨夜宴会上的清冷疏离，像个温暖的寻常男子。
可是礼礼的心却沉甸甸的。
她想起昨晚宴会上，那些投向她的探究目光，想起杜晓学姐得知她和邹一洋相识时的惊讶表情，更想起李梁婚礼那天，新郎看到她时错愕的神情：“大记者？
你真来了啊，还以为你不回来，谢谢啊，一会怎么回去？
...”她下意识的望向邹一洋，却发现这人在跟他装不认识。
她才知道，三年了。
她竟然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三年，而他最亲密的兄弟对此一无所知。
“醒了？”
邹一洋转过身，眼底漾着温柔的波光，却在触及她表情的瞬间黯淡了几分。
他放下手中的餐具，声音有些发紧：“睡得还好吗？”
礼礼没有回答，只是走到餐桌前坐下。
满桌都是她爱吃的早点：晶莹剔透的虾仁蒸饺，翠绿的青菜粥，香气西溢的花生浆，金黄酥脆的土豆饼。
若是往常，她一定会开心地扑过去给他一个拥抱。
可是今天，这些精心准备的早餐只让她感到一阵心酸。
“恭喜你升职。”
她轻声说，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惊讶。
邹一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多么想告诉她，这个位置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如何代价是失去她。
可他只是勉强弯起嘴角：“谢谢。
以后...应该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这句话像一根刺，轻轻扎进礼礼心里。
又是这样，每次她试图谈论他们的关系，他总是用物质来搪塞。
她不需要更好的生活，她只需要一个敢于堂堂正正爱她的男人。
“邹一洋，”她放下勺子，瓷器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公司下个月要搬到南区，我打算在那边租个房子。”
他的心跳骤然停滞。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丝绒盒子，那枚他偷偷量了无数次指围才选好的戒指，此刻像一块烙铁烫着他的掌心。
“那我们...”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周末去南区看看房子？
找个离你公司近的...我的意思是，”礼礼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我自己搬过去。”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得可怕。
邹一洋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倒流，耳边嗡嗡作响。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个在手术台上面对最危急情况都镇定自若的邹医生，此刻慌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他终于挤出这句话，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明明知道真正的原因，却还要这样明知故问，真是卑鄙又可怜。
礼礼望着他，眼神里有他读不懂的情绪：“三年了，邹一洋。
如果不是李梁的婚礼，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你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最好的朋友们我的存在。”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
他该怎么解释？
难道要告诉她，每次看到李梁，他就会想起大学时纪林醉醺醺地抱着他说“一洋，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礼礼”的样子？
难道要承认，他害怕看到兄弟们眼中鄙夷的目光——看啊，邹一洋居然和纪林的前女友在一起了？
“是因为纪林吗？”
礼礼轻声问，这句话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防线。
他的手指在桌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是啊，就是因为纪林。
因为他永远记得大三那年冬天，纪林在宿舍楼下等礼礼等到深夜，只为了送一杯热奶茶；因为他偷看过礼礼写给纪林的情书，那些炽热首白的爱意让他自惭形秽；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都是那个躲在角落里仰望的旁观者，即使现在拥有了她，也像偷来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他的喉咙发紧，那些深藏的自卑和恐惧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多想跪下来求她不要走，多想告诉她自己爱得多么卑微又多么绝望。
可是最后，他只是苍白地说：“再给我一点时间...”这时急救手机的***尖锐地响起，像一道赦令将他从刑场上暂时解救。
接完电话，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医院有紧急手术...”走到门口，他回头深深望了她一眼。
那一刻礼礼几乎要心软了——他眼中的痛苦那么真实，那么深刻。
可是下一秒，他只是低声说：“碗放着等我回来洗。”
门轻轻合上。
礼礼望着满桌渐渐冷掉的早餐，眼泪终于落下来。
她不是在生气，而是在害怕。
害怕这三年的温情蜜意只是一场幻梦，害怕自己只是他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新信息映入眼帘：“礼礼，我是纪林。
好久不见，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她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
原来有些心结，从来都不曾真正解开。
而更让她心痛的是，即使在这个时候，她最先想到的竟然是：邹一洋今天又没吃早餐就去医院了，他的胃会不会疼？
可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