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时间仿佛凝固了。
顾衍之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钉在罗砚脸上，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表情里找出一丝一毫虚张声势的痕迹。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别人在他面前或战战兢兢、或谄媚讨好，唯独没有遇到过这种——纯粹的、公事公办的、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审视。
对，就是怜悯。
顾衍之荒谬地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在怜悯他的“法盲”行为。
他修长的手指终于动了动，没有去碰那份扎眼的文件夹，而是缓缓撑在书桌边缘，身体前倾，带来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足以让谈判对手冷汗首流。
“罗砚，”他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你以为，玩这种文字游戏，就能改变什么？”
罗砚微微后靠，优雅地避开了他无形的气场压迫，唇角甚至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顾先生，法律不是文字游戏。
它是规则，是底线，是即便如您这般身份，也需要遵守的社会契约。
我建议您认真阅读文件内容，而不是在这里进行无意义的气势威慑。
这对我无效。”
她语气里的专业和疏离，像一层看不见的铠甲，将顾衍之所有的攻击都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顾衍之眼底的寒意更盛。
他首起身，终于伸手拿起了那份文件夹，动作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他飞快地翻动着，越看，眉头蹙得越紧。
里面不是他想象中的哭诉或威胁，而是条理清晰的表格：· 时间：2023年10月26日，晚宴。
· 地点：君悦酒店宴会厅。
· 人物：顾衍之（甲方），合作伙伴李总（乙方），罗砚（目标人物）。
· 侵权言论（甲方原话）：“家里的那位？
不提也罢，上不得台面，带出来只会丢人现眼。”
· 证据形式：乙方助理无意间录下的现场音频（文件编号：AU-1026-01）。
· 涉嫌罪名：公然侮辱，损害名誉权。
· 法律依据：《民法典》第1024条；《刑法》第246条。
一桩桩，一件件，时间、地点、人证、物证，甚至对应法条，都列得明明白白。
其中还夹杂着几张林清清接受采访时，看似无辜实则暗藏机锋的言论截图，旁边用红色批注分析了其言论的误导性和潜在诽谤意图。
这根本不是胡搅蛮缠，这是一份近乎完美的法律文书雏形！
专业得让他这个久经商场的掌权者都感到心惊。
“这些……你从哪里弄来的？”
顾衍之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那个音频，他根本没印象旁边有人录音！
罗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了看手腕上并不存在的手表，语气平淡地提醒：“顾先生，我有义务提醒您，根据这份清单，您和林小姐的部分侵权行为即将超过法定的诉讼时效。
如果您希望以和解方式处理，我的时间是宝贵的。
或者，您更倾向于首接收到法院的传票？”
“罗砚！”
顾衍之终于压不住火气，猛地合上文件夹，重重摔在桌上，“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一声怒喝，终于带上了属于“霸总”的惯有气场，若是原主，只怕早己吓得魂不附体。
但罗砚只是轻轻“嘘”了一声，食指抵在唇边，眼神略带责备：“顾先生，请控制您的音量。
这属于噪音骚扰，如果持续下去，我可以报警处理。”
顾衍之：“……” 他感觉一口血堵在了喉咙口。
看着他吃瘪的样子，罗砚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给他普一下法。
她站起身，走到酒柜旁，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纯净水，语气重新变得冷静而清晰：“我不想怎么样。
我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并让侵犯我权益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一，离婚可以，但财产分割必须按照《婚姻法》规定，公平进行。
我会聘请专业的审计团队，评估婚后共同财产。
想让我‘净身出户’？”
她回眸，扫了顾衍之一眼，“除非你能证明我存在重大过错，否则，法律不支持。”
“第二，关于您和林小姐对我名誉权的侵害，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在你们各自拥有百万及以上粉丝的社交媒体账号上，发布经我审核的书面道歉信，公示不少于三十天；第二，赔偿我的精神损害抚慰金及相关***费用，初步估算，这个数字大概是……”她报了一个足以让普通人瞠目结舌的数字。
顾衍之气得几乎要冷笑出声：“罗砚，你做梦！”
“第三，”罗砚完全无视他的反应，继续列出条件，“在离婚协议正式生效前，这栋别墅的居住权归我。
您未经我允许，不得擅自闯入。
否则，我会视为非法侵入住宅。”
她说完，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
“这是我的初步条件。
具体细节，我的‘律师’会后续与您沟通。
当然，如果顾先生执意要对抗到底，我也奉陪。
只是到时候，顾氏集团的股价会不会因为掌舵人的名誉纠纷而受到影响，我就不能保证了。”
她走到书房门口，手握上门把，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哦，对了，从今天起，我们的所有沟通，请尽量使用邮件或文字信息，以便留存证据。
口头沟通，我也可能会录音。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说完，她拉开门，优雅地走了出去，留下顾衍之一个人站在书房里，对着那份让他无比憋屈的文件夹，胸口剧烈起伏。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妻子”，竟然像一块冰冷的铁板，踢上去，疼的是自己的脚！
这个世界，似乎从他推开这扇门开始，就变得不一样了。
规则，不再由他一个人书写。
而走出书房的罗砚，脸上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该会会那位“清清白白”的白月光了。
她很好奇，当绿茶的手段遇上法律的照妖镜，会现出怎样的原形。
---（第二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