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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腥土腥，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陈腐的甜腻气味，混杂在应急冷光灯惨白的光束里，在这处刚刚打穿的盗洞里弥漫。
“操，这底下……真他娘的有货！”
黑皮的声音带着喘，一半是累的，一半是压不住的狂喜。
他手里的旋风铲戳在前面刚子蹬过来的腿肚子上，引得刚子一声骂。
“瞎嚷嚷什么！
想把上面那看坟的老头招来？”
刚子压低声音呵斥，动作却更快了几分，肥胖的身子异常灵活地往下又蹭了半米，手里那盏强光手电筒死命往前探，“都麻利点！
这洞撑不了太久！”
手电光柱劈开黑暗，勉强照亮了前方一小片。
不是预想中的墓室，而是一条粗糙向下延伸的甬道，西壁是夯实了的土，偶尔嵌着碎裂的青砖，看起来寒酸，却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阴冷。
李头在后面哑着嗓子开口，他是老把式，声音稳，却也能听出里面的紧绷：“都小心着点，这土味儿不对，底下怕是夯了糯米浆，还掺了别的东西…邪性。”
王瘦猴缩在最后面，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不停往身后黑黢黢的来路看，手里攥着一个脏兮兮的、红绳编的护身符，嘴里念念有词。
“猴儿，又嘀咕你那个骗钱的玩意儿呢？”
黑皮嗤笑，一边卸下背包往外掏家伙什，“路边瞎子那买的，还真当个宝了？”
“你懂个屁！”
王瘦猴梗着脖子，“十年前旧港街那老瞎子，算得准着呢！
说我能逢凶化吉！
这护身符，他一天就卖三个，贵得要死，但灵光！
戴了它，我这几年才没出事！”
“旧港街？
就那个没开半年就让人掀了摊子，据说骗了钱跑路的神棍？”
黑皮不屑，“也就骗骗你这种傻子。”
“闭嘴！”
前面的刚子低吼一声，手电光定格在甬道尽头，“到底了！
是砖墙！
老李，来看看！”
李头挤上前，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尽头那泛着潮气的青砖墙，又掏出个小锤子，极轻地敲击了几下，侧耳倾听。
片刻，他浑浊的眼睛里爆出一团精光：“空的！
后面是椁室！
娘的，这穷酸墓还真有点料！
破开它！”
黑皮和刚子立刻来了精神，掏出液压钳和破拆锤。
冰冷的金属工具抵上古老的砖石，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王瘦猴看着那黑黢黢的砖墙，没来由地觉得心慌，手里的护身符攥得更紧了，那粗糙的红绳几乎要勒进他肉里。
他总觉得，黑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们，那是一种冰冷粘稠的视线。
他猛地回头，身后只有他们爬下来的、深不见底的盗洞，像一张贪婪的嘴。
“快点…快点…”他小声催促，声音发颤。
“怂样！”
黑皮骂了一句，手下用力。
“嘎啦——”一声闷响，一块砖头松动了，被刚子用钳子硬生生拔了出来。
一股更浓烈、更沉郁的腐朽气息，裹挟着难以言喻的阴冷，猛地从那个黑窟窿里喷涌出来，呛得几人连声咳嗽。
冷光灯顺势探入。
光束划过，照亮了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
没有棺椁，没有陪葬品，只有正中央一个低矮的土台。
土台上，静静地放着一件事物。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锈迹斑斑的青铜物件，形状古怪，像是一截扭曲的树枝，又像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符文，上面沾满了干涸的泥垢，却依然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古老与诡异。
所有的目光都被吸了过去。
短暂的死寂。
“就…就这？”
黑皮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失望，“折腾大半晚上，差点折在这，就他妈一块破铜烂铁？！”
刚子也皱紧了眉头，喘着粗气，汗水从他额头上淌下来。
李头却猛地扑到破口处，几乎把整张脸都贴了上去，死死盯着那青铜符咒，呼吸陡然粗重起来，眼睛里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不！
不对！
拿过来！
快！
把它拿过来！”
他的声音尖厉得变了调，把其他三人都吓了一跳。
“李头，你……快！”
李头几乎是在嘶吼，“这东西…这东西不一样！
你们不懂！
快！”
黑皮和刚子被他的狂热感染，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伸手，小心翼翼地从那破口探入，屏住呼吸，指尖颤抖着，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刺骨的青铜。
王瘦猴的心跳得厉害，那股不安感几乎要冲破他的喉咙。
他手里的护身符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手心一痛！
阴影里，似乎有一声极轻的、若有若无的叹息掠过。
无人听见。
只有一个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在王瘦猴耳边清晰地响起，冰冷刺骨，首钻脑髓：“买了我的护身符…还敢盗我的墓？”
王瘦猴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瞳孔缩成了针尖！
“谁？！！”
他凄厉的尖叫猛地撕破了地下的死寂！
几乎就在同时——轰！！
整个盗洞，整条甬道，剧烈地摇晃起来！
头顶的泥土簌簌而下，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底翻身！
“塌方？！！”
刚子怪叫，手里刚摸到的那枚青铜符咒差点脱手。
“不是！！”
黑皮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手电光疯狂乱晃。
那剧烈的震动并非来自土层结构崩塌。
而是来自前方，来自那刚刚破开的砖墙之后！
那狭小的、本应只放着一枚青铜符咒的椁室深处！
“嗬……嗬……”一种非人的、用某种腐朽的声带摩擦出来的怪异声响，从那个黑窟窿里传了出来。
像是喘息，又像是恶毒的诅咒，伴随着一种指甲刮擦岩石的刺耳声音，由远及近，迅速变得清晰、响亮！
有什么东西！
有什么东西被他们惊醒了！
正在从那漆黑的椁室里爬出来！
冷光灯的光束剧烈颤抖着，猛地扫回破口。
一只干枯、漆黑、只剩下皮包骨头、指甲尖长如刀片的手，猛地从黑暗里伸了出来，死死扒住了破口的边缘！
泥土和碎砖被它抠得纷纷落下！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覆盖着肮脏乱麻般黑发的头颅，缓缓地、扭曲地探出，一双空洞的眼眶里，猛地亮起两点嗜血的、惨绿的光芒！
“鬼啊！！！”
黑皮发出的尖叫己经不是人声。
“跑！
快跑！！”
刚子魂飞魄散，抓着那枚青铜符咒，连滚带爬地就往回缩。
李头却像是痴了，傻了一样看着那正在爬出来的怪物，嘴唇哆嗦着：“……真的……传说是真的……”王瘦猴瘫软在地，裤裆瞬间湿透，滚烫的护身符烫得他手心发出“滋”的轻响，他却毫无所觉，只是死死盯着那双惨绿的眼睛，脑子里只剩下那个冰冷玩味的声音在回荡。
“买了我的护身符…还敢盗我的墓？”
凄厉非人的尖啸从那只怪物口中爆发，瞬间灌满了整个狭窄空间，震得人耳膜爆痛，灵魂都在颤栗！
……远处，城市边缘，一栋普通公寓楼内。
周源闭着眼，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丝弧度，面前空无一物的墙壁上，无数细微如星尘的蓝色光点正汇成一片只有他能看见的虚幻涟漪。
波澜己起。
他的弥天大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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