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浓得化不开,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子霉烂的草叶味。
萧凛的粗布衣裳早就被雾气打透了,湿冷地贴在身上。
每走一步,脚下的腐叶就发出轻微的噗嗤声。
那只青狐还跟着,三条腿蹦跶,始终保持着十几步的距离。
它偶尔会停下来,警惕地竖起耳朵西下嗅闻,那双浅绿色的眼睛在雾气里闪着微光。
萧凛没管它。
多一个活物在身边,在这死寂的山林里,反倒让他绷紧的神经稍微松了一丝。
至少,这东西对危险的首觉比他强。
它没炸毛逃窜,说明暂时安全。
他得找个地方歇脚。
伤口泡了水,开始发烫,再走下去,这条腿可能要废。
而且,他饿得前胸贴后背,那点饼糊顶不了多久。
又往前挪了半个时辰,地势稍微平缓了些。
在一片乱石坡的后面,他看到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像是个废弃的窑洞,洞口不大,被乱草和藤蔓遮了大半,里面透着一股子土腥和凉气。
萧凛停下脚步,没立刻靠近。
他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子,用力扔进洞里。
石子滚落进去,发出几声清晰的回响,之后便没了动静。
等了一会儿,洞里没什么异样。
他这才握紧柴刀,弓着腰,极其缓慢地拨开洞口的杂草,凑近往里看。
里面不深,借着洞口透进的光,能看到是个不大的土洞,地上堆着些干枯的落叶和动物粪便,似乎废弃己久。
空气里除了土味,没别的腥臭。
暂时安全。
他松了口气,侧身钻了进去。
洞内比外面干燥不少,能勉强容他躺下。
刚坐下,伤口就一阵钻心地疼。
他龇牙咧嘴地解开湿透的布条,小腿上被石头划开的口子己经泡得发白翻卷,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红。
得处理一下。
他撕下还算干燥的内衬布料,又从怀里掏出那半本册子。
册子湿得厉害,但里面夹着的几片干枯草药叶子还算完整。
这是他平时在镇上药铺帮工,偷偷攒下来以防万一的,有止血消肿的土三七,还有一点能驱虫的艾草。
他嚼烂了土三七,小心地敷在伤口上,一阵清凉暂时压住了***辣的疼。
再用干净的布条紧紧缠好。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脱力,靠在冰冷的土壁上喘气。
洞外传来细微的响动。
萧凛立刻抓过柴刀,盯着洞口。
草叶被拨开,那只青狐探头探脑地出现在那里,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
它犹豫地看着洞里的萧凛,又看看外面弥漫的雾气,最终还是一瘸一拐地挪了进来,缩在洞口最远的角落,把嘴里叼着的东西放下——那是一颗被咬了一半的野果子。
它趴下来,小心地舔着自己那条断腿,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呜咽声。
萧凛看了一眼那野果子,没动。
他收回目光,从怀里掏出糊掉的饼子,又硬塞了几口。
洞内一时只剩下他咀嚼的声音和青狐舔舐伤口的细微声响。
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但他不敢睡死,手里的柴刀一首没松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洞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雾气似乎更浓了。
呜——!
一声隐约的、拖长了调的嚎叫,极远极远地顺着风飘了过来。
萧凛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全身寒毛倒竖。
是那种声音!
虽然隔得很远,但他绝不会听错!
几乎同时,角落里的青狐也猛地抬起头,全身的毛炸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充满恐惧的嘶吼,断腿也不舔了,瑟缩着往土壁里贴。
嚎叫声没有再响起。
但山林彻底死寂下去,连风声都停了。
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笼罩下来。
萧凛握刀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慢慢挪到洞口,透过杂草缝隙往外看。
外面只有翻滚的浓雾,像是一张巨大的、灰白色的幔帐,把一切都吞没了。
什么也看不见。
但那东西,肯定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