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X 年惊蛰，黄浦江面漂着层油花似的雾气，像河神刚涮过毛肚的火锅汤。
沈三刀蹲在十六铺码头的趸船上，机械义肢浸在江水里 “咕嘟咕嘟” 冒泡，手里的钢笔正对着块龟甲雕刻 —— 那是河神昨天让人送来的 “修笔材料”，上面还沾着青石板的苔藓。
“沈老板，您看这龟甲……” 河神的小厮是只螃蟹精，大钳子夹着半块火锅底料，“我家大人说，这是宋元龙棺旁的镇水龟甲，拿来修笔最合适不过。”
沈三刀挑眉，钢笔尖在龟甲上刻出 “赊” 字：“镇水龟甲？
上周还看见你家大人用它当搓衣板搓背。”
螃蟹精的钳子 “咔嗒” 一声夹断，沈三刀叹了口气，从义肢暗格里取出备用零件 —— 那是用蜥蜴人工部局的下午茶银勺改的。
阿金蹲在船头啃包子，怀里的墨汁突然伸出爪子，拍向江面上的雾气：“人类，有股腐臭味。”
黑猫的瞳孔缩成竖线，尾巴尖的龙鳞扫过阿金手背，溅起细小的水花。
苏绣娘撑着油纸伞走来，紫色旗袍下摆绣着新学的西洋星象图：“河神又玩什么幺蛾子？
上周他赊的十斤辣椒，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何止辣椒。”
沈三刀擦了擦钢笔，龟甲上的 “赊” 字突然渗出绿水，“这老东西三年前在城隍庙赊了二十包火锅底料，说等龙棺现世就还钱 —— 现在龙棺每隔十年冒个泡，他倒好，拿江景抵钱。”
“江景？”
苏绣娘轻笑，油纸伞尖挑起块漂浮的木板，上面用朱砂写着 “江景值十两黄金”，“他怎么不说黄浦江的风都是金子做的？”
话音未落，江面突然沸腾，青灰色的水雾中浮出个巨大的头颅 —— 河神的脸像被火锅汤煮过的面团，腰间围着条褪色的红肚兜，上面绣着 “招财进宝” 西个字，正是三年前苏绣娘送他的贺礼。
“沈老弟！”
河神的声音像洪钟，震得趸船首晃，“听说你要讨债？
来来来，先看看本神给你留的江景位！”
雾气突然散开，露出黄浦江底隐约的龙棺轮廓。
那是具巨大的青铜棺材，表面刻满宋元时期的符咒，缝隙里渗出的雾气在空中凝成各种幻象：有穿着墨衣卫服饰的剑客，有跳着探戈的僵尸，还有叼着钢笔的黑猫 —— 正是墨汁的前世。
阿金看得目瞪口呆，包子掉进水里：“沈三刀，那棺材里是不是藏着金山？”
“金山？”
沈三刀哼了声，机械义肢突然射出墨水弹，击中河神的额头，“那是龙棺，里面藏着的全是旧时光的烂账 —— 比如某位河神大人赊的火锅底料钱。”
河神摸了摸额头的墨渍，突然哭丧着脸：“沈老弟，不是本神不还，实在是阴司最近查得严，禁止神仙赊账！
这样吧，本神让你免费看三年江景，抵了这债如何？
这江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苏绣娘的油纸伞 “啪” 地合上，伞尖指着河神：“我们三刀堂是修笔的，不是开茶馆的！
老东西，再废话我就把你的胡子薅下来当符篆！”
河神吓得缩了缩脖子，突然看见沈三刀手里的龟甲：“哎！
沈老弟正在修笔？
正好，本神的‘定江笔’坏了，你要是修好，火锅底料钱就一笔勾销！”
沈三刀挑眉：“定江笔？
就是你用来在防汛图上画圈的破毛笔？”
“什么破毛笔！”
河神急忙分辨，“那是前清康熙帝御赐的‘江天一品笔’，用龙棺旁的灵龟毫毛做的！
昨天不小心被水猴子掰断了笔杆，沈老弟要是能修好……行啊。”
沈三刀突然咧嘴一笑，“但修好之后，除了火锅底料，你还得再加十斤黄酒 —— 上次你喝光了我三刀堂的陈酿，总得补上。”
河神咬了咬牙：“成交！”
雾气翻涌，一支巨大的毛笔破水而出。
笔杆上的 “江天一品” 西个字己模糊不清，笔头的毫毛沾着绿色的水藻，散发着腥臭味。
沈三刀皱着眉凑近，机械义肢突然发出警报 —— 笔杆里竟藏着小块龙棺碎片，正与他义肢上的 “护龙” 刻字产生共鸣。
“苏姐，把你的苗刀借我。”
他低声说。
苏绣娘递过苗刀，刀身刻着的 “护” 字与义肢刻字隐隐呼应。
沈三刀用刀尖挑开笔杆，果然看见一块刻着 “护” 字的鳞片碎片，边缘还沾着河神的血 —— 这老东西，竟然用龙棺碎片修补毛笔。
“周阿怪那小子呢？”
他问。
“在实验室鼓捣‘克苏鲁肥皂 2.0’。”
苏绣娘皱眉，“你怀疑河神在用龙棺碎片增强神力？”
“不然他哪来的胆子赊账三年？”
沈三刀将碎片藏进义肢暗格，“先别声张，修好笔再说 —— 我倒要看看，这老东西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接下来的三个时辰，沈三刀化身修笔匠，用义肢里的精密零件重塑笔杆，用苏绣娘的银线缝合毫毛，最后还用周阿怪发明的 “速干肥皂” 给毛笔上了层保护漆。
当他将修好的定江笔递给河神时，黄浦江面突然掀起巨浪，龙棺的轮廓在雾气中清晰可见，甚至能看见棺盖上 “护龙卫” 的刻字。
“好笔！”
河神大喜，挥笔在江面上画了个圈，顿时风平浪静，“沈老弟果然神乎其技！
走走走，本神这就带你去拿火锅底料和黄酒！”
众人跟着河神潜入江底，来到他的水府。
那是座用贝壳和珊瑚搭建的宫殿，墙上挂着无数欠条，其中一张赫然写着 “吴大帅赊阴司通宝五百贯”—— 看来这河神，竟是整个上海滩最大的 “债主”。
火锅底料藏在水府的密室里，足足二十包，每包都用符篆封口。
沈三刀刚要伸手去拿，墨汁突然跳上他的肩膀，爪子指着墙角的木箱：“人类，那里有古怪。”
木箱里堆满了青铜碎片，每片上都刻着 “护龙卫” 字样。
沈三刀心中一惊，突然听见水面传来巨响 —— 是巡防营的汽笛声。
“河神！”
吴大帅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本帅知道你藏了龙棺碎片！
快交出来，不然炸了你的水府！”
河神脸色大变：“沈老弟，救我！
我把火锅底料和黄酒都给你，求你挡住这帮军阀！”
沈三刀叹气，转身对苏绣娘说：“苏姐，劳烦用你的旗袍符篆封了水府入口。
阿金，带墨汁去引开那些水猴子。
至于我……” 他晃了晃手里的定江笔，“去会会吴大帅那老小子。”
江面之上，巡防营的士兵正举着 “克苏鲁肥皂炮” 瞄准水府。
沈三刀踩着趸船跃起，机械义肢展开成螺旋桨状，竟在水面上滑翔起来 —— 这是周阿怪新改良的 “水上漂” 装置，昨天刚装在义肢上。
“吴大帅！”
他大喊，“你欠我的修笔费还没结呢，就想着抢碎片？”
吴大帅在旗舰上跺脚：“沈三刀！
少管闲事！
本帅听说龙棺碎片能让人长生不老，你要是识相……长生不老？”
沈三刀突然甩出钢笔，墨水弹击中吴大帅的帽子，“那你先把去年赊的五块大洋还了！”
就在这时，周阿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沈三刀！
接着！”
一个巨大的肥皂泡砸在沈三刀头上，顿时浑身滑溜溜的。
他低头一看，肥皂泡里竟映出河神水府的景象 —— 苏绣娘正在用苗刀刻符，阿金骑在墨汁背上指挥水猴子反击，而河神正抱着火锅底料往沈三刀的义肢里塞。
“周阿怪，你这是什么鬼发明！”
沈三刀怒吼。
“远程监控肥皂！”
周阿怪的声音带着得意，“用龙血和肥皂做的，能看见十里内的景象！”
“那为什么是泡在我头上？”
“因为…… 忘记装稳定剂了？”
沈三刀无语，只能顶着肥皂泡继续与巡防营周旋。
好在苏绣娘及时封了水府入口，河神也趁机将火锅底料和黄酒塞进沈三刀的义肢暗格。
当吴大帅的炮弹终于打来时，沈三刀己经带着战利品潜回了岸上。
“算你狠！”
吴大帅看着远去的沈三刀，咬牙切齿，“下次别让本帅抓住你！”
回到三刀堂，众人清点战利品。
二十包火锅底料完好无损，黄酒却碎了三坛 —— 河神说是水猴子不小心打翻的，鬼才信。
“沈三刀，你义肢里好像有东西。”
阿金突然指着沈三刀的手臂。
打开义肢暗格，除了火锅底料和黄酒，还有一块青铜碎片，上面刻着 “护龙卫第三十七代传人” 字样。
沈三刀皱眉，想起河神水府里的碎片堆，突然意识到 —— 那些碎片，可能都是历代护龙卫的遗物。
“怎么了？”
苏绣娘注意到他的异样。
“没事。”
沈三刀将碎片藏进钢笔盒，“只是觉得，这龙棺的破事，越来越麻烦了。”
墨汁跳上桌面，舔着爪子说：“人类，麻烦的还在后头呢 —— 刚才在水府，我闻到了德古拉・张的气味。”
“那个吸血鬼？”
周阿怪惊讶，“他来上海滩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沈三刀冷笑，“自然是冲着龙棺来的 —— 就像某些人一样。”
众人沉默。
窗外，黄浦江的雾气再次弥漫，龙棺的轮廓若隐若现。
沈三刀摸了摸义肢上的刻字，突然想起河神水府里的欠条 —— 原来在这乱世，连神仙都要赊账，何况凡人？
“算了，先吃饭。”
他拍了拍阿金的肩膀，“今晚吃火锅，庆祝讨债成功 —— 顺便试试河神的火锅底料，看看是不是加了龙血。”
阿金欢呼，周阿怪跑去拿碗筷，苏绣娘开始调配蘸料。
墨汁蹲在窗台上，望着黄浦江的方向，尾巴尖的龙鳞再次闪现 —— 它知道，这只是开始，龙棺的秘密，终将在这荒诞的上海滩，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而沈三刀，这个玩世不恭的修笔匠，终将在这风暴中，揭开自己身上藏了二十年的秘密 —— 那个关于护龙卫、关于龙棺、关于他自己前世今生的秘密。
不过现在，先吃火锅吧 —— 毕竟，在这破世道里，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