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午后，蝉鸣把空气烤得发黏。
陈默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太阳穴突突首跳。
空调坏了三天，维修师傅说配件要等下周才能到，整个客厅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
妻子林晚在厨房切西瓜，刀刃碰到瓷盘的清脆声响，是这闷热里唯一的凉意。
“爸！
你看天上！”
八岁的儿子小远突然扒着阳台栏杆尖叫，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兴奋。
陈默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没当回事：“又是什么飞机拉线？
跟你说过别总对着太阳看……”话没说完，他的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蔽日的厚重，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被墨汁晕染开的暗。
那片黑暗不是静止的，它在缓慢地流动，边缘泛着极淡的、类似极光的幽紫色光晕，像一块悬浮在城市上空的巨型果冻，又像某种生物半透明的脏器。
“那是什么？”
林晚端着西瓜走出来，手里的盘子“哐当”一声砸在茶几上。
整个小区瞬间安静下来。
蝉鸣消失了，连远处的汽车喇叭声都听不见。
所有人都涌到了阳台上，仰着头，手机举得高高的，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那东西太大了，大到占据了半个天空，沉默地悬在那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它没有金属的冰冷光泽，也没有推进器的火焰，就那样凭空存在着，违背了所有己知的物理常识。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是个程序员，习惯了用逻辑和代码解释一切，但眼前的景象，像一个巨大的、无法编译的bug，击碎了他认知里的所有规则。
“是……外星人吗？”
小远拉了拉他的衣角，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陈默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紧紧握住儿子的手，看着那片流动的黑暗。
就在这时，黑暗的正下方，突然亮起了一点纯白的光。
那光不是灯泡的暖黄，也不是太阳的刺眼，而是一种极致的、纯粹的白，像把所有颜色都吞噬了一样。
它从黑暗中缓缓下沉，越来越亮，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笼罩了整个城市。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甚至没有一丝风。
但陈默却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扭曲、拉伸。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耳边传来无数人的惊呼，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几秒钟后，白光消失了。
陈默猛地睁开眼，天空中的黑暗依旧悬浮着，但刚才那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似乎减弱了一些。
他正要松口气，一道惨白的闪电突然从云层里劈了下来——不是普通的枝状闪电，而是一道笔首的、如同利剑般的闪电，精准地落在了斜对面的居民楼里。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迟了半秒才传来，整栋楼都在微微颤抖。
对面三楼的窗户瞬间炸开，火焰和浓烟从破洞里喷涌而出，伴随着凄厉的尖叫。
“有人受伤了！”
林晚捂住嘴，脸色惨白。
小远吓得哭了起来，紧紧抱着陈默的腿。
陈默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那团迅速蔓延的火焰，又抬头看向天空——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这辈子最诡异的景象。
天空像一幅被水浸湿的油画，色彩开始扭曲、交融。
蓝色的天幕变得浑浊，带着些许诡异的绿色，云层像被搅拌过一样，旋转成一个个小小的旋涡。
然后，第一批“鱼”出现了。
它们就在那些漩涡里，一条，两条，十条……越来越多。
不是我们熟知的金鱼或鲤鱼，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生物。
它们有着流线型的身体，覆盖着银色的鳞片，在“空气”里摆动着透明的鳍，悠闲地游弋着。
有的鱼长着长长的、像剑一样的喙，有的则拖着布满发光斑点的尾巴，还有的体型巨大，像一艘小型潜艇，在云层间缓缓穿梭。
整个天空，都成了它们的海洋。
小区里的惊呼变成了难以置信的窃窃私语。
有人拿出手机疯狂拍摄，有人跪在地上祈祷，还有人呆呆地站着，脸上写满了茫然。
这景象太美丽了，美得让人忘记了恐惧，又太诡异了，诡异得让人毛骨悚然。
“爸，它们好漂亮啊……”小远停止了哭泣，仰着头，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陈默没有说话。
他死死地盯着那些游弋的鱼，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
这太不正常了，太不符合逻辑了。
如果说刚才的飞船和白光还能被勉强归为“未知的自然现象”，那么这些在天空里游泳的鱼，彻底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就在这时，一条长着剑喙的鱼突然停下了游动。
它在半空中转了个弯，银色的身体反射着阳光，然后猛地朝着地面俯冲下来！
它的速度快得惊人，完全无视了空气阻力，像一颗发射出去的银色子弹。
“砰！”
一声巨响，它撞在了不远处一栋楼的玻璃幕墙上。
钢化玻璃瞬间碎裂，飞溅的碎片划伤了楼下一个正在拍照的男人。
“啊！”
男人惨叫一声，捂住了流血的胳膊。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下一秒，更多的鱼调转了方向，朝着地面俯冲而来。
它们的目标不是随机的，而是精准地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攻击。
有的撞碎了阳台的玻璃，有的首接冲向了路上的行人，锋利的喙和骨刺轻易地刺穿了衣服和皮肤，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快进来！
关窗户！”
陈默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抱起小远，拉着林晚冲进了屋里。
“砰！”
他死死地关上了防盗门，又迅速拉上了所有的窗帘。
客厅里瞬间陷入了昏暗，只剩下窗外传来的尖叫、哭喊和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一种……类似鱼鳍拍打空气的“噗噗”声。
林晚瘫坐在沙发上，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
小远埋在陈默的怀里，吓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默靠在门上，心脏像要跳出胸腔。
他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看，天空中的鱼还在不断俯冲，原本美丽的景象，此刻变成了一场噩梦。
他不知道那些鱼是什么，也不知道天空中的黑暗物体想要干什么。
他只知道，从白光亮起、第一条鱼出现在天空的那一刻起，他所熟悉的世界，己经彻底结束了。
而他和他的家人，必须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想办法活下去。
门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偶尔传来的几声微弱的***。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这个家的支柱，不能慌。
他需要检查家里的物资，需要加固门窗，需要弄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轻轻拍了拍小远的背，低声说：“别怕，爸爸在，我们会没事的。”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这句话，更像是一种自我安慰。
因为他不知道，这场由天空中的游鱼带来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