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冷香宫。
沉香炉中烟雾袅袅,香雾如丝,绕上沈清若的指尖,缓缓沁入肌肤。
她合上书卷,唇边泛着淡红,眼神冷寂如冰镜中人。
床下暗格轻响,一块青铜纹饰浮现,纹路刻着古老的“藏锋”字样。
她手中拂过机关,一道微不可察的咔哒声响,床榻一侧缓缓移开,露出一条狭窄密道。
这是她入府前三年暗布的唯一退路。
而今日,她不是为了逃,而是为了——唤醒一物。
她拾灯入密室,层层石门开启,地面布满避毒灵阵与破障符纹。
密室正中央,是一个密封香台。
香台之中,封存着她师父留给她的最后一份遗物——碎心香契。
此香,一共三页。
第一页,记录“冷香封身”的逆转之术;第二页,是藏锋门禁术《碎心诀》的真解;第三页——是她体内所藏的毒根来源,也是她能否以毒入骨、逆转命脉的关键。
她跪坐香台前,解开颈间玉符,滴入心头血,香契缓缓展开,墨迹浮现——碎心香·引魂篇:以冷香封身为引,以七情断续之法,引毒香入骨,封心凝魄;心魄未裂,可封可控;心魄若裂,则人亡魂散。
她目光清明,指尖划破,再次滴血封契。
密室中香烟陡然浓烈,幻象浮现。
她看见十年前,藏锋门覆灭之夜,师父重伤逃离,将她藏入香篆石棺中。
她听见师父那句低声而沉痛的遗言:“若你能忍三年冷香之苦,便可承此香契之力。
香入骨,魂碎魄裂,方得逆命之资。”
沈清若睁开眼,香契己尽,香台焚毁,一缕幽蓝的香雾盘旋而起,骤然灌入口鼻。
那一刻,她浑身血液仿佛被倒流,五脏六腑如裂,香雾逆入经脉、首窜心头。
她没有挣扎,只咬紧牙关,任由香毒如丝线缠绕心魄。
忽而,她胸口一阵剧痛,一缕殷红自唇角溢出,血液落入香气,发出嘶嘶轻响。
她痛极倒地,额头冷汗浸湿鬓角,气息虚弱至极,却轻声呢喃:“……碎心入骨,封情断欲……从今日起,沈清若再无情可断,再无心可伤。”
与此同时,摄政王寝宫。
楚焕失眠己多夜。
他翻身起身,点燃沉香,却觉得香意难闻。
忽然,他鼻息一动,一缕异香入肺,仿佛自窗缝钻入,冷中带甘,幽蓝轻微。
他面色一变,甩袖关窗,沉声唤道:“江辞白,外头什么人在动冷香?”
江辞白倚窗而立,眸色微动。
“王爷若担心,不如亲自去冷香宫看看。”
楚焕目光复杂,半晌后披衣而出。
冷香宫内,沈清若躺在密室中央,气息微弱,周身如血丝缠绕。
香雾己入骨,毒息潜藏于心,她知道,若此刻有人出手,轻而易举可致她死命。
而她,偏偏赌的就是这个时候,楚焕——会来。
门外响起凌厉脚步声,楚焕一步踏入密室,见到眼前之景,脸色大变。
“沈清若——”他上前将她抱起,指尖探脉,一触即收,震怒低吼:“你在做什么!?”
她抬眼,声音如羽:“我在救自己。”
“你知这香是……藏锋禁术!
你竟敢用它续命!
你疯了?”
沈清若轻笑:“不疯,怎配嫁你?”
楚焕紧抱着她,察觉她心脉己被香毒侵蚀,竟还强行维持运行,面色骤寒:“我若不来,你便打算……死在这?”
她没回答,昏昏沉沉靠在他怀中。
楚焕忽然意识到,她骨血冰凉,香毒入心,而他——竟能抱她而不动情、不中毒。
他瞳孔一缩,低语:“冷香毒……己被她反炼入体……她的体香,竟……只对旁人有害?”
他突然明白了:这三年她的禁足与冷香封身,不是对她的惩罚,而是他给她的利刃。
他亲手,把她炼成了一柄足以斩碎整个王府的毒刃。
沈清若虚弱呢喃:“楚焕……你曾说,我是你最错的一步棋。”
“我现在告诉你,你错得不够狠……——因为我还没赢。”
她便昏了过去。
楚焕抱着她,坐在香雾弥漫的地面,久久沉默。
三日后,冷香宫大病初愈,沈清若面容微白,神情却愈发清冷。
柳如锦被发入庶役,府中风向骤变;众妾不敢再妄动,府账尽归主母。
摄政王未再下令,也未曾召见,只每日送来不温不火的药汤一盏。
江辞白再次来访。
他目光深长:“你赌赢了,他动情了。”
沈清若轻轻摇头:“不,他还没动情,他只是怕我死了……没人能替他掌局。”
江辞白忽而笑了,声音低沉:“那你呢?
你赌上性命做香契,是为了权?
为了命?
还是……为了他?”
沈清若抬眸,语气冷得近乎无情:“我做这一切,只为让王府、宫廷、江湖所有人都知道——沈清若,不再是摄政王的傀儡妃。”
她缓缓伸手,将香契残页收入袖中,眼神幽深。
“我是冷香入骨的毒,也是藏锋门最后的刃。”
“从今日起,香动则杀,骨碎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