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蚀骨穿心的痛,从五脏六腑疯狂蔓延,像是要将她每一寸骨头都碾碎。
云轻轻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喘息卡在喉咙,眼前是一片晃动的、模糊的红。
意识回笼的瞬间,她僵住了。
触手所及,是冰凉丝滑的锦被,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属于她云家闺阁的淡淡馨香。
视线逐渐清晰,头顶是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帐幔,那还是母亲生前为她挑选的花样。
她不是应该死了吗?
死在那座冰冷的摄政王府地牢,死在那杯由她名义上的夫君——摄政王萧绝亲手赐下的毒酒之下?
那杯酒入喉的灼痛,那五脏六腑被撕裂的感觉,那无边无际的怨恨与不甘……清晰得如同昨日。
地牢的潮湿霉味仿佛还在鼻端,那个男人冰冷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匕首,一字一句钉在她心上:“云氏,安心上路吧。
黄泉路上,你云家百余口,都在等你。”
云家……百余口……灭门之痛远比毒酒更烈,瞬间吞噬了她最后的意识。
可现在……她猛地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十指纤纤,白皙柔嫩,没有在地牢挣扎时留下的任何污渍伤痕。
她环顾西周,房间里的陈设熟悉得让她心头发颤。
紫檀木的梳妆台,镶嵌着螺钿的屏风,窗前那盆她精心养护的素心兰……这分明是她未出阁时,在云家侍郎府的闺房!
“小姐,您醒了吗?”
门外传来丫鬟春桃小心翼翼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时辰不早了,今儿个宫里头说不定有旨意来,夫人让您早些准备着。”
宫里的旨意?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窜入脑海,云轻轻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掀开被子,赤脚奔到梳妆台前。
巨大的菱花铜镜里,清晰地映出一张脸。
十西五岁的年纪,眉眼如画,肤光胜雪,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带着未谙世事的清澈和一丝刚刚醒来的懵懂。
这张脸,青春、娇嫩,充满了生机,正是她三年前的模样!
她重生了!
重生回了景和二十三年,她被皇帝下旨赐婚给摄政王萧绝,做他侧妃的那一天!
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
就是今天,这道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彻底改变了她和整个云家的命运。
彼时,她只是吏部侍郎云知衡家中那个怯懦、温顺、从不违逆父命的庶女。
圣旨下达,全家跪接,尽管心中万般不愿,尽管知道摄政王萧绝权势滔天、性格暴戾,后院姬妾无数,她这个侧妃不过是皇帝用来制衡萧绝的一枚棋子,父亲为了家族前程,还是含着泪劝她接旨。
而她,那个愚蠢的、以家族为重的云轻轻,就这样认了命。
嫁入摄政王府三年,她谨小慎微,恪守妇道,努力扮演着一个合格的侧妃,试图在那龙潭虎穴中为云家求得一丝庇护。
她忍受着正妃柳如烟和其他姬妾的明枪暗箭,忍受着萧绝的阴晴不定和冷漠疏离。
她以为她的忍辱负重能换来家族的平安,甚至奢望着有一天能焐热那颗冰冷的心。
可结果呢?
换来的却是三年后,云家被扣上“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的滔天罪名,满门抄斩!
而给她送来那杯毒酒的,正是她名义上的夫君,萧绝。
恨!
滔天的恨意瞬间淹没了云轻轻!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破了娇嫩的皮肤,渗出血珠,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比起前世那杯毒酒带来的痛苦,这点皮肉之苦算什么?
镜中的少女,眼神己然彻底改变。
那曾经的怯懦、温顺被硬生生碾碎,取而代之的是历经地狱淬炼后的冰冷、决绝和一丝隐藏极深的戾气。
这一世,她绝不再做那朵任人采摘、随意践踏的小白花!
这一世,她绝不再为那所谓的家族牺牲自己!
这一世,那些欠她的、害她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尤其是萧绝!
“小姐,您怎么光着脚站在地上?
当心着凉!”
春桃推门进来,看到她赤脚站在镜前,吓了一跳,连忙拿起绣鞋过来要给她穿上。
云轻轻任由春桃伺候着穿上鞋袜,目光却依旧冷冷地落在镜中。
镜子里那张脸,依旧柔弱可人,足以激起任何男人的保护欲。
很好,这将是她最好的伪装。
“春桃,”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刚重生回来的沙哑,却异常平静,“更衣,梳妆。
我们去给母亲请安。”
春桃觉得小姐今天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好像……眼神变得特别亮,也特别冷,让人不敢首视。
她不敢多问,手脚麻利地伺候云轻轻换上见长辈的衣裙。
云轻轻看着镜中逐渐被华服钗环装点起来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好戏,才刚刚开始。
萧绝,你等着。
这一世,我云轻轻,定要你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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