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我变成一缕孤魂，飘在我的双胞胎弟弟身边。我看着他用我的身份，
活着回到了那个家。我看着爸妈对他关怀备至，弥补着“我”从小被送去乡下的亏欠。
我看着他考上顶尖学府，成为全家的骄傲。直到有一天，他对着镜子，
抚摸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脸，轻声说：哥，他们好像，更喜欢‘你’一点。这时，
我爸妈推门而入，满脸慈爱：儿子，累了吧？快来喝汤。弟弟转过头，
笑容灿烂：不累。而我，却在他漆黑的瞳孔深处，
看到了另一个惊恐的、属于我自己的倒影。正文：1.我的葬礼很简单。
一场意外的山体滑坡，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找不到。爸妈在乡下给我立了个衣冠冢，
烧了三天纸，就把我这个被送走十六年的儿子，彻底忘在了脑后。我叫林昭，死亡，
是我回到那座城市的唯一方式。以一缕孤魂的形态。我飘回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
看到了我的双胞胎弟弟，林暮。他穿着我从未穿过的名牌衬衫，
坐在我从未坐过的柔软沙发上，接受着我从未得到过的关爱。我妈，那位优雅精致的女士，
正红着眼圈，往他碗里夹菜：小昭，都怪爸妈，让你在乡下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以后，
我们一定好好补偿你。她叫他，小昭。林暮的筷子顿了一下，
随即露出一个腼腆又带点疏离的笑：妈，我没事。我爸，那位永远严肃的男人，
此刻也放下了报纸，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在乡下待久了，不习惯也正常。慢慢来，
这里才是你的家。我飘在半空中，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多么讽刺。当年，
他们就是用这副温和的嘴脸，告诉我乡下的空气更适合我养身体，然后把我这个四岁的孩子，
丢给了远房的亲戚。十六年，他们从未主动看过我一次。如今，我死了，他们却把我的名字，
安在了另一个人身上。林暮，我那从小养尊处优的弟弟，此刻正顶着我的身份，
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迟来的亲情。他吃完饭，回到房间。那是我从未踏足过的房间，
宽敞明亮，书架上摆满了原版书和昂贵的模型。林暮走到镜子前，
仔細端详着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他抬手，抚摸着眼角一颗浅褐色的痣。
那是我们之间唯一的区别。我眼角的痣颜色更深。可笑的是，十六年过去，我们的父母，
竟连这点都分辨不出来。林暮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复杂。有愧疚，有不安，但更多的，
是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他低声开口，像是在对我说话：哥，对不起。但我需要你的身份。
我无法回应，只能看着他。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小昭，睡了吗？
妈妈给你热了牛奶。林暮脸上的表情瞬间切换，他打开门，接过牛奶，
乖巧地说：谢谢妈。我妈看着他，满眼都是失而复得的珍爱。她伸手，想摸摸他的头，
却被林暮不着痕跡地避开了。妈，我很累，想早点休息。我妈的手僵在半空，
随即尴尬地收回：好，好。那你早点睡。她关上门，林暮脸上的乖巧瞬间消失。
他把牛奶放到桌上，一口没喝。我看着他，忽然明白，这场顶替，或许并不是爸妈的主意。
而是我这个好弟弟，自导自演的一场戏。2.林暮扮演我，扮演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他学我说话的口音，模仿我因为常年干农活而有些佝偻的站姿，
甚至故意在手上磨出几个茧子。爸妈对他深信不疑，并且加倍地对他好。
他们给他请了最好的家教，给他买最新款的手机，带他出入高档餐厅。
小昭从小没见过世面，我们要让他尽快适应。我爸这样对生意伙伴解释。饭桌上，
林暮笨拙地用着刀叉，引来旁人几声轻笑。我爸立刻沉下脸：我儿子刚从乡下回来，
谁敢笑他？我飘在一旁，心中一片冰凉。我记得小时候，我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
就被他用戒尺打了十下，骂我是个没用的东西。原来，不是我没用。只是我，
不是他想补偿的那个儿子。林暮以林昭的身份，参加了中考，凭借他优异的成绩，
轻松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开学那天，爸妈亲自开车送他。车停在校门口，
我妈一遍遍叮嘱：小昭，在学校别怕，有事就给爸妈打电话。钱不够了也说，别委屈自己。
林暮点点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感动和局促。他背着书包走进校园，我跟在他身后。
阳光下，他的背影挺拔，和我记忆中那个总是躲在我身后的瘦弱男孩，判若两人。
他很快就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成绩优异，长相出众，再加上从小在乡下吃苦，
却逆袭考上重点高中的励志人设，让他收获了无数的关注和好感。甚至，
还有女孩给他写情书。林暮看着那封粉色的信，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把信随手丢进垃圾桶，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轻蔑。他享受着作为林昭所带来的一切。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平静。林昭？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林暮转过身，
看到了一个穿着校服，扎着马尾的女孩。女孩叫苏晚，是我在乡下时，唯一的朋友。
她看着林暮，眼睛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暮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认识我的人。我紧张地看着他，
想知道他要如何应对。林暮很快镇定下来，他露出一个陌生的微笑：你好，我们认识吗？
苏晚愣住了。她走上前，仔细地看着他的脸，然后视线落在他干净整洁的衣领上。
你不认识我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受伤，我是苏晚啊。你……你的衣服怎么这么干净？
你不是最喜欢把衣角卷起来擦手吗？林暮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你认错人了。
他冷淡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苏晚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她的眼眶红了：林昭！
你看着我！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我们说好要一起考到这个城市的！她的声音很大，
引来了周围同学的侧目。林暮的脸色变得难看。他用力甩开苏晚的手，
语气里满是厌烦：我说了，你认错人了！别来烦我！苏晚被他甩得一个趔趄，
撞到了旁边的花坛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暮，眼泪掉了下来。我飘在苏晚身边，
想替她擦掉眼泪，却只能无助地穿过她的身体。对不起，苏晚。他不是我。3.苏晚的出现，
像一颗石子，在林暮平静的湖面投下了涟漪。他开始变得有些焦躁。放学后，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到了学校后面的巷子里。我看到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
熟练地点燃。烟雾缭绕中，他那张属于林昭的脸上，露出了属于林暮的阴郁。
他根本不是什么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家里，他扮演着从乡下归来的质朴少年。在学校，
他扮演着勤奋上进的励志榜样。可我知道，这都不是他。真正的林暮，抽烟，打架，逃课，
是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如果不是顶替了我，他连这所高中的大门都进不来。喂。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苏晚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她站在巷口，定定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过了。你为什么要骗我？她问。
林暮烦躁地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我说了，你认错人了。你没有。
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你眼角有痣，林昭眼角也有痣。只是……她顿了顿，
似乎在努力回忆。只是他的痣，颜色好像更深一点。林暮的心猛地一沉。
我看到他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苏晚向前走了两步，
目光紧紧地锁着他：你到底是谁？林昭去哪了？巷子里一片死寂。林暮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会承认。但他没有。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邪气：小学妹，
查户口呢？哥哥我叫什么，有那么重要吗？他一边说，一边朝苏晚逼近。
苏晚被他这副流里流气的样子吓得后退了一步：你……你别过来！怕了？林暮挑眉，
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既然你这么好奇，不如亲自来确认一下，我和你那个‘林昭’，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他的指尖冰凉，苏晚吓得浑身发抖。我愤怒地冲向林暮，
想要把他从苏晚身边推开，却一次次地穿过他的身体。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最好的朋友，被我的亲生弟弟欺负。放开她！一声怒喝传来。
几个穿着同样校服的男生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个，是学校里的体育特长生，叫周扬，
据说一直在追苏晚。周扬一把推开林暮，将苏晚护在身后，怒视着他：欺负女同学，
算什么本事？林暮看着突然出现的程咬金，脸色沉了下来。他整理了一下被推乱的衣领，
冷笑一声：英雄救美？可惜，她好像并不领情。他说着，看了一眼还在发抖的苏晚。
周扬的火气更大了：***找死！他挥起拳头，就朝着林暮的脸打了过去。
一场混乱的斗殴，就这么在狭窄的巷子里爆发了。林暮虽然看起来文弱，
但打起架来却很凶狠，招招都往要害上招呼。很快，双方都挂了彩。直到教导主任闻讯赶来，
才制止了这场闹剧。林昭！周扬！你们两个，都给我去教导处！4.事情的后果，
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周扬因为先动手，被记了大过。而林暮，却毫发无伤。教导处里，
我爸妈和教导主任坐在一起。我爸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主任面前，语气诚恳：王主任，
这事是我们家小昭不对，但他刚从乡下回来，不懂规矩，性子也直，被人堵在巷子里，
一时冲动……您多担待。王主任看了一眼信封的厚度，
脸上的严肃立刻变成了和蔼：林先生言重了。林昭同学平时表现很好，成绩又那么优秀，
这次确实是事出有因。周扬那个学生，平时就爱惹是生非，我已经严肃处理了。
我妈在一旁附和：是啊，小昭这孩子，从小就老实，肯定是被欺负急了。他们一唱一和，
轻而易举地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周扬身上。林暮站在一旁，低着头，
做出一副知错认错的委屈模样。我看着他，只觉得一阵反胃。从教导处出来，
我妈心疼地拉着林暮检查伤口：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周扬那个小混混，
下手也太重了！林暮摇摇头：妈，我没事。就是……他欲言又止，
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苏晚。苏晚正陪着被处分的周扬，看到他们出来，立刻投来愤怒的目光。
我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瞬间明白了什么。她走到苏晚面前，
脸上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你就是苏晚同学吧？我听说了，是你引起了这次的冲突。
苏晚咬着唇，不说话。我们家小昭刚从乡下回来，什么都不懂，性子单纯。
我妈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清，我知道你们以前在乡下是朋友，
但现在环境不一样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他学习。这番话，无异于公开的羞辱。
苏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周扬气不过，想上前理论，却被苏晚拉住了。她看着我妈，
又看了看躲在我妈身后，一脸无辜的林暮，忽然笑了。阿姨，您放心。她说，
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和他有任何关系。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林昭。说完，
她拉着周扬，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妈看着她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乡下来的丫头，
就是没教养。她转身，慈爱地对林暮说：儿子，别理他们，我们回家。林暮点点头，
跟在他们身后。路过垃圾桶时，他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那里面，还躺着苏晚写给林昭
的那封粉色情书。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被得意所取代。他赢了。
他不仅赶走了唯一可能揭穿他身份的人，还再一次，以受害者的姿态，
博取了爸妈更多的怜爱。我跟着他们，回到了那个华丽的牢笼。夜深人静时，
林暮再次来到镜子前。这一次，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我飘到他身后，
和他一起看着镜子。然后，我看到了。在我预想中，本该是林暮倒影的位置，此刻，
却出现了另一张脸。那张脸，和我，和林暮一模一样。但表情，却不是林暮的得意，
也不是我的冰冷。那是一种极致的、扭曲的惊恐。那是……我自己的脸。
付费点5.我愣住了。镜子里的人，是我。那个表情惊恐、眼神绝望的人，
分明就是我林昭！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不是一缕孤魂吗？
为什么我的倒影会出现在镜子里？而站在镜子前的林暮，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脸上的得意凝固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他伸出手，
颤抖地触摸着冰冷的镜面，仿佛想确认那是不是幻觉。哥……？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镜中的我，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飘在他们之间，脑子里一片混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打断了这诡异的对峙。是我妈的声音：小昭，你睡了吗？
林暮如梦初醒，猛地收回手，后退了两步，惊魂未定地看着镜子。镜中的倒影，消失了。
镜面光洁，只映出他一个人苍白的脸。小昭？门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担忧。
林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回答：妈，我睡了，有事吗？
没事，就是听你房间有动静，不放心，看看你。我妈顿了顿，又说，今天的事，
你别往心里去。那个苏晚，我已经让王主任警告她了，她以后不敢再来烦你。林暮沉默着，
没有接话。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学。脚步声远去，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林暮却再也没有勇气靠近那面镜子。他关了灯，把自己扔到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我飘在床边，看着他瑟瑟发抖的身体，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刚刚镜子里出现的，
到底是什么？是我的鬼魂终于显形了？还是……有别的，我不知道的秘密？那一晚，
林暮做了一整晚的噩梦。他梦到我从山坡的泥土里爬出来，浑身是血地质问他，
为什么偷走我的人生。而我，则作为一缕孤魂，在他床边坐了一整夜。我开始回忆，
回忆我和林暮之间，所有被我忽略的细节。我们是双胞胎，但从小，我的身体就比他弱。
爸妈总说，我是个药罐子，拖累了家里。四岁那年，他们说乡下空气好，适合养病，
就把我送走了。而林暮，留在了他们身边。我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他们偏爱更健康的林暮。
可是，如果他们真的那么爱林暮，为什么在我死后，会那么轻易地就接受了林暮假扮的我？
他们为人父母，真的会分不清自己的两个儿子吗？除非……一个可怕的念头，
在我脑海中浮现。除非，他们是故意的。他们知道他是林暮，但他们需要一个林昭。
一个从乡下归来、值得他们倾注所有补偿和愧疚的林昭。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第二天，林暮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学校。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总是下意识地避开所有能反光的东西。放学后，他没有回家，而是鬼使神差地，
又走到了昨天那条巷子。苏晚和周扬也在。他们似乎是在等他。看到林暮，
周扬立刻就要冲上来，却被苏晚拦住了。苏晚看着林暮，眼神复杂：昨天，对不起。
林暮愣住了。我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质问你。苏晚说，我只是……太想林昭了。
提到我的名字，林暮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