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的银杏叶落满操场时，林微收到了那封挂号信。
信封上的字迹是母亲的，却陌生得让她指尖发僵——自从高中搬去出租屋，她们的联系就只剩每月定时到账的生活费，连电话都屈指可数。
拆开信的那天，苏晓雨正拉着她去校外买热糖炒栗子。
林微站在银杏树下，信纸在风里抖了抖，那些字像小石子砸进心里：“我重组了家庭，去年生了个儿子，叫小宝。
他查出有血液病，需要骨髓配型，医生说亲人成功率最高……微微，妈求你回来试试。”
最后那句“妈求你”，墨迹晕开一点，像没擦干净的泪渍，却让林微觉得喉咙发紧，连手里的栗子袋都变沉了。
苏晓雨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那天晚上林微没去上晚自习，躲在宿舍床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苏晓雨敲了好几次门没回应，最后找宿管借了钥匙。
推开门时，只看见被子鼓成一团，里面传来压抑的抽气声。
她没多问，只是走过去坐在床边，把暖手宝塞进被子里，像高中时那样，轻轻拍着被子：“不想说就不说，我陪着你。”
林微闷在被子里，首到暖手宝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才终于掀开一条缝，把那封信递了出去。
苏晓雨看得很慢，看完后没提“弟弟”，也没说“配型”，只是伸手把林微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上：“疼就哭出来，别憋着。”
那天晚上，林微第一次在苏晓雨面前哭出声，从外婆走后的孤独，到被母亲忽视的委屈，再到现在突然冒出来的“责任”，所有情绪都涌了出来。
苏晓雨没打断她，只是一遍遍顺着她的头发，首到她哭累了，靠在肩上睡着。
第二天一早，苏晓雨帮林微请了假，还去食堂买了她爱吃的豆浆油条。
“要不要去医院问问？”
苏晓雨把油条递过去，语气很轻，“配型不是说做就做，得先查身体条件，而且……这是你的选择，没人能逼你。”
林微捏着油条，咬了一口却没尝出味道。
她想起母亲信里说的“小宝才一岁，不救他就没机会了”，又想起小时候母亲寄来的大码衣服，想起外婆临终前抓着她的手说“要为自己活”，心里像被两股力量扯着，乱成一团。
接下来的几天，苏晓雨每天都陪着林微。
林微去图书馆查血液病的资料，她就坐在旁边帮她整理笔记；林微晚上睡不着，她就搬个小凳子坐在床边，给她讲班里的趣事，首到她有了困意。
有天晚上，林微突然问：“如果我不去配型，是不是很自私？”
苏晓雨转过头，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很认真地说：“先想想你自己——你愿意吗？
不是因为‘母亲的请求’，也不是因为‘弟弟的生命’，只是你自己，想这么做吗？”
这句话像点醒了林微。
她想了很久，想起外婆说的“安安静静也能活”，其实外婆说的“安静”，从来不是委屈自己。
她最终还是给母亲回了信，说“可以去做配型，但要先看我的身体条件，而且我不会回去住”。
寄信那天，苏晓雨陪她去了邮局，还在信封里塞了一张小纸条，上面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旁边写着“我等你回来”。
配型检查那天，苏晓雨特意请了课，陪着林微去医院。
抽血的时候，林微攥着苏晓雨的手，指尖发凉。
苏晓雨没说话，只是把她的手攥得更紧，另一只手轻轻揉着她的胳膊：“很快就好，抽完血我请你喝奶茶。”
检查结果要等一周，这一周里，林微反而平静了下来——不管结果如何，她做了自己能做的选择，就够了。
一周后，母亲打来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配型成功了……微微，谢谢你。”
林微握着手机，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苏晓雨。
苏晓雨冲她笑了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挂了电话，林微突然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对着苏晓雨，也笑了笑：“晚上去喝奶茶吧，我请你。”
那天的奶茶是全糖的，甜得刚好。
林微看着苏晓雨吸着珍珠，忽然觉得，不管未来有多少不确定，只要身边有这个人陪着，好像就没什么好怕的。
她低头喝了口奶茶，暖意在舌尖散开，心里悄悄冒出一个念头：等这件事过去，她想把藏在心底的话，慢慢说给苏晓雨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