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的名字是外婆取的,说女孩子像水边长的细枝,安安静静也能活。
她记事起就没见过父亲的正脸,母亲总在外地打工,寄来的衣服尺码总大两号,像套在身上的空壳。
每次亲戚来,他们会捏着表弟的脸蛋夸“带把的就是机灵”,转头看见角落里的林微,语气就淡下来:“微微怎么不说话?
女孩子家要活泼点才讨喜。”
外婆的老屋在巷尾,木窗棂上爬着牵牛花。
每天清晨,林微会踩着露水去买豆浆,回来时外婆准在灶台前煎荷包蛋,油星子溅在围裙上,像撒了把碎金。
外婆从不说重话,只在林微被表弟抢了玩具哭的时候,把她揽在怀里拍背:“咱们微微好,不用跟人抢,外婆给你做更好的。”
那些年的月光总很软,透过木窗落在祖孙俩交叠的手上,林微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首过下去。
十五岁那年外婆走了,母亲回来办葬礼,穿黑裙子的样子很陌生。
葬礼结束后,母亲把一串钥匙塞给她:“学校附近租了个小单间,你自己住,我每月打钱。”
林微抱着外婆织的毛衣站在空荡荡的出租屋,窗外是陌生的街道,夜里能听见隔壁情侣的笑,她把毛衣裹在身上,像还能闻到外婆身上的皂角香。
高中的日子像按了快进键,林微总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上课记笔记,下课躲在图书馆。
食堂里同学三五成群,她就端着餐盘坐在角落,看热气模糊眼前的人影。
首到高二分班,苏晓雨转到她旁边的座位,第一天就笑着递来颗橘子:“我看你总一个人,以后咱们一起吃饭吧?”
苏晓雨的头发上有柑橘味的洗发水香,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林微捏着橘子,指尖有点发烫。
后来她们真的总在一起,苏晓雨会拉着她去操场散步,说新学的数学题,讲家里的趣事;会在林微来例假时,偷偷从书包里摸出暖宝宝;会在晚自习后,陪她走那条没有路灯的小巷,把路灯下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微开始期待每天的早自习,期待苏晓雨递来的早餐,期待放学路上的并肩而行。
她发现自己会盯着苏晓雨的侧脸发呆,会在苏晓雨跟别的女生说笑时,心里像堵了团棉花。
第一次意识到这种情绪是什么,是某个周末的下午。
她们在出租屋里看电影,苏晓雨靠在她肩上睡着了,呼吸轻轻落在她的颈窝。
林微看着她长长的睫毛,看着她嘴角浅浅的梨涡,心跳得像要撞开胸膛。
她慢慢抬起手,又轻轻落下,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外套盖在苏晓雨身上。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苏晓雨的发梢镀上金边,林微忽然明白,原来有些喜欢,和性别无关,只是刚好,她喜欢的人是苏晓雨。
那天晚上,林微在日记本上写下第一行关于苏晓雨的话:“今天的阳光很好,她身上有橘子味的风。”
字迹有点歪,却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她知道未来或许还有很多不确定,比如母亲会不会接受,比如旁人会有怎样的眼光,但此刻,她只想把这份喜欢好好藏着,像藏着外婆留下的毛衣,藏着出租屋里的暖光,那是属于她的,第一次敢坦然面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