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二十七年,冬。
京城大雪纷飞,覆盖了侯府朱红的门楣,却压不住前厅里压抑的气氛。
黎久温穿着一身簇新的淡粉襦裙,站在雕花屏风后,听着前厅里父亲黎侯爷与媒婆的对话,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的绣帕。
“张媒婆,这事儿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黎侯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家婉儿自幼体弱,怎能承受得住漠北的严寒?”
“侯爷,不是老身不给您面子,”张媒婆叹了口气,“这是陛下的旨意,要将侯府嫡女指婚给漠北的镇北将军。
您也知道,镇北将军镇守边疆多年,战功赫赫,陛下这是看重侯府。
可若是抗旨,侯府……”后面的话,张媒婆没有说完,但黎久温心里清楚,抗旨的后果,不是侯府能承受的。
她的姐姐黎婉儿,是侯府捧在手心长大的嫡长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自幼体弱多病,别说去漠北那样的苦寒之地,就是在京城里吹阵风,都要病上三天。
而她黎久温,虽是侯府嫡次女,却因生母早逝,父亲续弦后,便成了府中可有可无的存在。
平日里,她性子冷淡,不喜与人争斗,只喜欢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练字,在侯府的存在感,比下人强不了多少。
“父亲,”黎久温深吸一口气,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前厅的沉默,“姐姐体弱,不能去漠北。
不如,让我替姐姐嫁了吧。”
黎侯爷和张媒婆都愣住了,显然没料到黎久温会主动提出替嫁。
黎侯爷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久温,漠北苦寒,镇北将军性情刚首,你……父亲放心,女儿不怕。”
黎久温打断他的话,眼神坚定,“只要能保住侯府,保住姐姐,女儿愿意去漠北。”
张媒婆回过神,连忙道:“侯爷,这倒是个好主意!
久温姑娘虽是次女,但也是侯府嫡出,身份上说得过去。
陛下那边,老身去解释,想必陛下也会体谅侯府的难处。”
黎侯爷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就依你。
久温,委屈你了。”
黎久温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躬身,转身离开了前厅。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几本书。
她知道,这一去漠北,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三日后,侯府张灯结彩,却没有一丝喜庆的气氛。
黎久温穿着红色的嫁衣,盖着红盖头,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吹吹打打的锣鼓声,心中一片平静。
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就会这样在漠北的风沙中度过,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将军,相夫教子,了此残生。
可她没想到,花轿行至半途,却突然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轿帘被掀开,一个身着黑色锦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身形高大,面容俊美,眉宇间带着一丝桀骜不驯,腰间挂着一块羊脂白玉佩,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你是谁?”
黎久温声音清冷,没有丝毫慌乱。
她能感觉到,这个男子身上的气息,与镇北将军截然不同。
镇北将军是武将,气息应该是沉稳刚猛的,而这个男子,身上却带着一股贵气和疏离。
男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伸出手,一把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看到黎久温的面容,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冷漠:“黎侯府的嫡女?
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黎久温皱眉,心中升起一丝警惕:“你到底是谁?
为何拦我的花轿?”
“本王是谁,你无需知道。”
男子冷哼一声,语气傲慢,“不过,你的花轿,抬错地方了。
从今日起,你就是本王的王妃。”
“王爷?”
黎久温心中一震,京城里的王爷不多,能如此傲慢无礼的,只有当今圣上的弟弟,靖王萧惊寒。
靖王萧惊寒,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性情乖张,傲慢无礼,却因深得圣上宠爱,无人敢惹。
“怎么?
你不愿意?”
萧惊寒挑眉,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黎侯府将你嫁给镇北将军,不过是把你当棋子。
嫁给本王,你至少还是个王妃,比去漠北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强多了。”
黎久温沉默了。
她知道萧惊寒说的是实话,嫁给靖王,确实比去漠北好。
可靖王的名声,实在太差了,京城里的女子,没有一个愿意嫁给她。
“怎么?
你还想回去嫁给那个糙汉子?”
萧惊寒见她不说话,语气更加傲慢,“本王告诉你,你没得选。
要么,嫁给本王,做靖王府的王妃;要么,你就自己走回侯府,看看你父亲会不会再把你嫁给镇北将军。”
黎久温抬起头,迎上萧惊寒的目光,清冷的眼中没有丝毫畏惧:“王爷,强扭的瓜不甜。
我既然己经答应替姐姐嫁给镇北将军,就不会失信于人。
还请王爷放我离开。”
“失信于人?”
萧惊寒嗤笑一声,“黎侯府都把你当弃子了,你还跟他们讲信用?
真是可笑。”
他伸出手,捏住黎久温的下巴,语气带着一丝威胁,“本王再说最后一遍,嫁给本王,否则,后果自负。”
黎久温被迫仰起头,看着萧惊寒俊美却傲慢的脸,心中升起一丝怒意。
她最讨厌别人威胁她,可现在,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果她不嫁给萧惊寒,侯府就会因为抗旨而受到牵连,姐姐也会被送去漠北。
“好,我嫁。”
黎久温咬了咬牙,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但我有一个条件。”
“哦?
你还敢跟本王提条件?”
萧惊寒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趣,“说说看。”
“我嫁给你,但你不能干涉我的自由。
我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你都不能管。”
黎久温说道,这是她唯一的要求。
她不想嫁给一个控制欲强的人,哪怕对方是王爷。
萧惊寒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有意思。
本王答应你。
不过,你也别妄想给本王戴绿帽子,否则,本王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黎久温没有理会他的威胁,只是点了点头:“成交。”
萧惊寒满意地笑了笑,松开了捏住她下巴的手:“很好。
从今日起,你就是靖王府的王妃。
轿子,抬回靖王府!”
外面的轿夫们不敢怠慢,立刻抬起花轿,朝着靖王府的方向走去。
黎久温坐在花轿里,心中五味杂陈。
她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发生了转折。
嫁给靖王萧惊寒,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而此时,侯府里,黎侯爷正焦急地等待着花轿的消息。
当他得知花轿被靖王截走,黎久温被靖王强行娶走的消息时,顿时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他知道,靖王这样做,无疑是在打侯府的脸,更是在违抗圣旨。
侯府,恐怕要大难临头了。
靖王府里,萧惊寒看着坐在新房里的黎久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想娶黎久温,只是今日在街头看到她的花轿,一时兴起,想要捉弄一下侯府。
可当他看到黎久温清冷的眼神和坚定的态度时,心中却莫名地升起了一丝兴趣。
这个女子,和京城里那些娇生惯养、唯唯诺诺的女子,完全不一样。
“你叫黎久温?”
萧惊寒坐在桌边,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问道。
“是。”
黎久温坐在床沿,没有看他,语气依旧清冷。
“本王听说,你在侯府里,日子并不好过。”
萧惊寒放下酒杯,看着她,“你生母早逝,父亲续弦后,你就被冷落了,是吗?”
黎久温心中一震,没想到萧惊寒竟然调查过她。
她抬起头,看向萧惊寒,眼中带着一丝疑惑:“王爷为何要调查我?”
“本王想知道,自己娶的王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萧惊寒挑眉,语气傲慢,“不过,看你这性子,倒是挺合本王的意。
至少,不像那些女人一样,整天叽叽喳喳,烦得很。”
黎久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头。
她知道,萧惊寒这样的人,是不会真心对她的。
他们的婚姻,不过是一场交易,一场闹剧。
夜深了,萧惊寒没有留在新房,而是去了书房。
黎久温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想和这个傲慢的王爷同床共枕。
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心中思绪万千。
她不知道,在靖王府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
但她知道,她必须坚强,必须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侯府。
而此时,皇宫里,皇帝得知靖王截走了侯府的花轿,强行娶了黎久温的消息后,顿时勃然大怒。
他没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敢如此胡闹,违抗圣旨。
但他又想到萧惊寒是自己唯一的弟弟,从小就宠爱他,实在舍不得惩罚他。
最终,皇帝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下令将这门婚事合法化,算是默认了萧惊寒的行为。
黎久温的命运,就这样被彻底改变了。
她从一个即将远嫁漠北的弃子,变成了靖王府的王妃。
而她与萧惊寒的故事,也从这场荒唐的错嫁开始,拉开了序幕。
未来的日子里,有欢笑,有泪水,有误解,有深情。
黎久温不知道,自己会在靖王府里,遇到什么样的人和事,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真的爱上那个傲慢又傲娇的靖王萧惊寒。
但她知道,她的人生,己经翻开了新的一页,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