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遗忘了

#和梁远意结婚的第八年，他资助了一个女学生。十八岁，瘦弱，纤细，原生家庭苦难，

像极了十几年前的我。梁远意带她去北海道看雪，发雪花落在两人掌心的朋友圈。

因为她一句嘴馋，半夜起来满城地给她买冰糖葫芦。他叫我别计较，虽然他爱的是别人，

但他的太太可以永远都是我。他不知道，我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计较，

毕竟我连他这个人都快要忘记了......1.发觉梁远意对那个女学生不寻常，

是他每月的开销突然变大。给人的转账金额远超正常资助范围，多了许多奢侈品花费，

还在校外买了一套房。我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可能错愕，可能怀疑，可能不甘心。

我挑剔地看着女学生的照片，不知道梁远意看上了她什么。她没有我好看，

身上穿着件廉价白裙，一脸怯生生的，上不得台面。我思索梁远意也许是对我腻了，

结婚八年，认识十五年，这份感情对他而言不再有新鲜感，连我偶尔看见他的脸都会倦怠，

那他开一点小差，也是情有可原。但我不太能接受他在外面找人，

他对我应该保有基本的尊重，所以我找到他，开门见山地想和他谈谈。

但当我把照片摆到桌面上的时候，他情绪激动得远超我的想象，如临大敌地警告我。

“你都知道了？你别动她，她是无辜的，有什么冲我来！”我愣了愣，

突然觉得他好像一个毛头小子，莽撞，愚蠢，脑子不清醒。“你觉得我能对她做什么？

”梁远意这才冷静下来，恢复一贯的儒雅。他谈条件一般，拿出一张卡给我。

“里面有七位数，算作我对你的补偿，你不要再管我和她的事。如果你接受不了，

也可以和我离婚。”他的干脆利落让我终于生出一点别的情绪，震惊又荒谬。“梁远意，

你很爱她吗？”男人笃定地点头：“当然。”我问：“那我呢？”他迟疑了一下：“叶昭，

说实话，我是认识她后才发觉，我以前可能是错把对你的怜悯当成了爱。我真正爱的人，

应当只有她。”多么讽刺，那么多年，才发觉自己是把怜悯当成了爱，为一个女学生，

全盘否定我们的十几年。我后知后觉感到悲哀：“那你为什么不干脆一开始就和我离婚，

然后再和她在一起，非得等我发现了才提？”梁远意皱眉，觉得我很无理取闹似的。

“因为我对你也还有亲情和责任，所以你当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你还是我的太太。

如果你不情愿，我们才会离婚。”“叶昭，你可以自己选的。但我私心希望你还是别离婚，

你已经三十了，闹这一出没必要。”我冷笑一声，提醒他：“梁远意，你也已经三十了，

不年轻了，还和一个小女生谈什么爱情，你不觉得羞愧，不觉得自己是在诱骗无知少女吗？

”“你胡说什么？！”梁远意霍然起身，神情恼怒。“叶昭，女人三十岁是老了，

男人可未必。就像她也说过，我现在这个年纪很有魅力，是爹系男友，你自己死气沉沉，

别拉上我和你做比较！”他说完这几句还不算完，是真在气头上了，故意嫌恶地看我一眼，

又撇过头去，字字恶劣。“叶昭，你脸上都长斑了知不知道啊？拿着钱去做保养吧。

”2.梁远意离开了，走的时候还把门摔得震天响。我去到洗手间，

站在镜子面前仔细观察自己的脸，在眼角处看见了他所说的斑。褐色的，小小的，零星几点，

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可确实是我老了的象征。我呼吸一滞，心底突然蔓延上一股恐慌。

我曾经是很惧怕自己衰老的，害怕皮肤失水变皱，害怕我白嫩细长的手指变成干巴巴的树枝。

后来是怎么不怕了的呢？是想到梁远意也会和我一起变老，我那么爱他，

就会连带着也爱年老的自己。可那时我没想过，要是我和他之间没有了爱会怎么办，

原来我还是害怕衰老。我头一次萌生了要去美容院办卡的想法，说来也巧，

我去的那家美容院，梁远意资助的那个女学生也在。她叫宁卿，梁远意决定资助她的时候，

我就看过她的资料，但她不认得我。她穿着美容院的工作服，西装裙不到膝盖，

露出她一双光滑洁白的腿，在空调房里不怕冷。同事跟她打趣，问她背着大牌包包，

怎么还来美容院做兼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男朋友建议我来的，我胆子小，

他说不图我能挣钱，但我得锻炼锻炼。”一阵起哄声响起，都说她男朋友对她好，她红了脸，

不愿再讲，见我进门，主动过来和我问好，介绍起套餐。我有些恍惚，没怎么多听，

直接选了最贵的充值套餐办卡，被带进隔间做项目的时候，宁卿和人打电话，

说自己上班第一天就开了个大单。电话那头的人大概是夸她了，她得意地踮了踮脚，

完全是小女生的姿态。“那你今天来接我下班好不好，

我拿我挣到的第一笔钱请你吃火锅……好，那就这么说定啦！”女孩儿挂断电话，

高兴得转了个圈，看得我也笑了一下。平心而论，她很有活力，又单纯，

如果她不是我丈夫的情人，我大概也会愿意和她亲近。两个小时后，项目结束，

我从隔间出来，正好撞上宁卿下班，来接她的人是梁远意。他一身灰色大衣，容貌俊美，

欣慰又心疼地问宁卿累不累，宁卿摇摇头，笑着指向刚出来的我。“这就是帮我开单的客人。

”梁远意看见我，表情僵住，用眼神提醒我别多嘴，他看我如同看陌生人，带着宁卿走了，

不多时却又给我发来信息，像自己说的话得到了验证，也就是胜利。“你去做美容了？

我就说你得保养吧。你像今天一样听话一点，我不会因为你年纪大不要你的，你放心。

”我在心里平静地反驳，才不是因为你的话要保养，只是单纯害怕衰老。我是由奶奶带大的，

我小的时候，她是镇上最干净利落的妇女，会做一手好菜。但随着我年纪越来越大，

她也越来越老，患上阿尔兹海默症，糊涂得没办法再收拾好自己，做饭也变了味道。

后来她去世，还是梁远意陪着我一起操办的丧事，守夜时我靠在他肩头流泪，

他安慰我不要害怕衰老和死亡，他会陪着我一起度过。他都忘了。我走出美容院，

哈了一口冷气，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的确是个很适合吃火锅的天气。3.那天过后，

梁远意没有回家，他带着宁卿去了北海道，冬天的北海道适合边看雪边泡温泉。

他的社交平台上也没有遮掩，放出一张照片，是两只手依偎在一起，掌心各自落着一片雪花，

配文“卿卿，落在我掌心。”挺浪漫，公之于众或许是他给宁卿的安全感，

照片下问起他是不是和我一起去的评论，都被他一条条删掉，他已然被爱情冲昏了头，

甚至忘记，这一周本该是我和他的结婚纪念日。以往再怎么老夫老妻，

这个日子他也会和我吃一顿饭，送个礼物，再加张贺卡。这一回我自己吃完了饭，

收拾碗去洗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但又想不起来。一直到第二天，

一个快递送上门，我才想起，我原本是提前买好了今年纪念日礼物的。商家给我道歉，

说晚送达了一天，希望没有耽误我的事情，我拆开快递，里面是套从国外特意收的古典餐具。

梁远意喜欢这类东西，不过好像也没有送他的必要了，我收进橱柜，不打算再用。又过两天，

梁远意才回家，他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看见我时，难得好心建议，

我可以多出去认识些年轻人。我勾了勾嘴角：“你是指像你一样往身边放个年轻情人吗？

”他无所谓：“你要找得到情人也行，但你对宁卿放尊重一点，她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我觉得好笑，没再说话，当天夜里，提出了和他分房睡觉。他有些惊讶，

像没想到竟然是我先舍得主动提出这个要求，但也很快同意了，结果半夜又不知道抽什么风，

来敲我房门，问我家里有没有做冰糖葫芦的材料。我被吵醒，

不耐烦地骂他是神经病：“大晚上吃什么冰糖葫芦？”他无奈地浅笑：“小姑娘说嘴馋想吃，

我能有什么办法，家里没有只好出去买.说着他已经穿好了外套，拿上钥匙出门，

对于打扰到我没有半分歉疚。卧室窗户没关好，有冷风呼啦呼啦吹着我的心脏，睡意朦胧里，

我想起有一年，我大晚上说自己想吃鱼汤面。那时我们住的还是租的房子，厨房的窗关不紧，

寒意顺着窗缝钻进来。梁远意爬起来去给我煮面，煮好后端到床上，我吃着暖乎乎的汤面，

哪怕贫穷困窘，那时竟然也觉得幸福。我突然不理解，

梁远意用着如出一辙的方式对宁卿好时，有没有想起过自己曾经一星半点的真心。

我也不知道那天宁卿最后有没有吃到糖葫芦，只知道梁远意看起来是真的爱惨了她。

再一次见到宁卿，是在西餐厅。彼时我正和以前的经纪人朋友约在一起吃饭，

宁卿挽着梁远意的手臂走进来，她看见了我，亲热地上前来跟我打招呼。“叶昭姐，

你都好久没来美容院啦，卡里还有好多钱没用完呢，可不要忘记啦。

”我咂摸了一下她对我的称呼，意识到她的年龄确实可以叫我姐了。我还没来得及回话，

一时不察，一旁的经纪人看看我，又看看和宁卿站在一起的梁远意，先语出惊人。“梁，叶，

你们是离婚了吗？”4.经纪人是法国人，他不常在国内待，中文水平堪忧，

且不会弯弯绕绕，想到什么，就直白地说出来。我和梁远意结婚时，

他夸赞过我们婚纱照拍得好，对梁远意印象深刻，不过看样子梁远意是不记得他了，

否则他不敢和宁卿站到我们面前来。看着他惊愕慌张的脸色，我突然有些想笑。嘿，

没想到吧，我没在你的小情人面前戳穿我和你的关系，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宁卿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她嘴唇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什么意思？叶昭姐，

你和我男朋友是？”梁远意拉住她要走：“是认错人了，卿卿，我们走。”“等等。

”我好心叫住了她，从手机里翻出我和梁远意的结婚照给她看。“是的，

我和你男朋友是夫妻关系。顺便说一句，我们还没离婚，不过他说你是他真爱，

你也不用太难过。”“叶昭！”梁远意一声怒喝。我不理解他发那么大火干嘛，

他带着宁卿招摇过市的时候，没想过会被熟人认出来吗？不过是因为我先前默不作声，

他才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而已。看宁卿表现，她先前应当也是不知道梁远意有妻子的，

那就是被哄骗了，老男人真不要脸啊。我默默感叹，宁卿已经像接受不了似的，

震惊地抽泣一声，跑出了餐厅。梁远意急着想去追，又咽不下一口气，

拿起桌上的水杯泼了我一脸，满脸憎恨。“叶昭，你怎么那么贱？

我早说过你接受不了可以和我离婚，你那时候不说话，现在却在宁卿面前提起我和你的关系，

你安的什么心？！”我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觉得他真有意思。别说事情不是我先捅出来的，

就算我是故意不和他离婚，又在宁卿面前捅破我和他的关系，那也无可厚非。

他出轨变心在前，哪能让他还事事圆满，既要又要的，好像我和他离婚了，就不算他出轨。

而我知道了他出轨不和他离婚，又算他已经在我面前过了明路，

我就不可以再提起他出轨的事实。做梦呢？梁远意追着宁卿出去了，

两人在餐厅外面还拉扯了好一会儿，他想要抱宁卿，被人给甩开，走得越来越远了。

经纪人拿着纸巾给我擦脸，气愤不已：“叶，梁是个渣男，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你应当和他离婚！”离婚？我像是忽然被点醒，脑海中的薄雾被拨开，一团乱麻找到了头绪，

我心情复杂。奇怪，之前怎么没想起来过要和梁远意坚定离婚？

哪怕一开始他提起可以和我离婚，我也像抓不住重点似的略过了。

我如实和经纪人讲起我的感受，他担忧地看我：“叶，我觉得你状态有点不对劲，

是被梁气到抑郁了吗？”“你应该去看医生。等你确定和梁离婚，状态好一点了，

我可以接你去国外，我们继续为事业奋斗。或者我可以给你介绍很多国外超模，

他们年轻帅气，会比梁好百倍！”5.我被他夸张热情的语气逗笑，答应他会考虑。

离开餐厅后，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打车去了医院，从心理科辗转到精神科。

好消息：不是抑郁症。坏消息：是阿尔兹海默症。“情绪淡漠，记忆减退，执行能力下降，

难以处理复杂事件和思绪，这些都是阿尔兹海默症的早期症状啊。你奶奶也有这个病症的话，

那遗传因素占了很大一部分。不过你还年轻，积极治疗，病情不会严重的。

”医生怜悯地递给我报告，叫我去拿药，我脚步沉重，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得这样的病，

三十岁是真的老了吗？为什么梁远意三十岁可以春风得意在小情人身上找到新的活力，

我却要因为阿尔兹海默症而吃药治疗？我吐出口浊气，提醒自己现在不是再纠结这些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我得和梁远意离婚。为了防止自己再想不起来，我在备忘录上记下了这件事，

随后就找了律师拟离婚协议，然后给梁远意打电话说离婚，动作一气呵成。

不过他好像在忙着哄宁卿，只骂了我一句“滚”，就挂断了电话。我撇撇嘴，，

先要到了宁卿的联系方式，约她出来见一面。小姑娘来的时候眼圈通红，看上去挺可怜，

她不敢看我，低着头和我解释。“梁远意他一开始没有和我说过他结婚了，叶昭姐，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那你现在可以离开他了。”我斟酌着给她建议，

“如果你担心以后学费生活费什么的，可以换成我来资助你。”她的哭声戛然而止，

没有说话，我眨眨眼。“你不会知道了他已经结婚，还欺骗了你，你还不想跟他断掉吧？

”她眼神躲闪，嗫嚅道：“梁远意和我说他跟你已经没有感情了，他会和你离婚的，

所以……”所以她就被哄好了。我讥讽地想笑，笑自己愚蠢天真。

宁卿如今过着吃穿不愁有人疼爱的生活，从前身上的瑟缩气已经不见，要她放手，

她哪儿舍得，是我想简单了。“那你是真的一直不知道梁远意有家室吗？他那个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