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第一个周末，窗外飘着细碎的雨丝，打在玻璃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周惠兰拎着行李箱站在玄关，反复叮嘱沈季风“好好照顾弟弟”，指尖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两下，指甲盖涂着淡粉色的甲油，和她焦虑的语气形成反差。
门“咔嗒”一声关上，客厅里的安静突然变得有些压迫，林雾攥着手里的英语单词本，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页边缘，把印着“ambition”的纸页捏出几道浅浅的折痕，连油墨字迹都显得发皱。
沈季风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帆布包带撞在扶手上发出“咚”的轻响，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黑色的游戏手柄。
他径首走向冰箱，拉开门时冷气“嘶”地漫出来，白雾裹着牛奶和水果的甜香飘散开，他弯腰拿了两瓶冰镇可乐，手腕一扬就精准地扔给林雾一瓶，瓶身上的水珠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细痕。
拉环拉开的“啵”声在安静里格外清晰，沈季风仰头灌了一口，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那道流畅的弧度落在林雾眼里，像颗小石子投进心湖，漾开圈圈细碎的涟漪，连带着可乐的气泡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下午去图书馆？”
沈季风突然开口，目光落在林雾手里被捏得发皱的单词本上，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可乐瓶身的水珠，水珠顺着他的指缝滴在茶几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你上次说的那本《数学竞赛真题解析》，我托班长帮你借到了，他说里面的压轴题很典型，适合你现在练。”
林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上周晚自习后，他坐在书桌前翻教辅书时随口提过的话——当时沈季风正戴着耳机打游戏，屏幕光映在他脸上，他还以为对方根本没听见。
“好，”他连忙点头，指尖的可乐瓶壁沁出的水珠沾在皮肤上，凉丝丝的，却压不住心里慢慢升起来的热意，那股热意从胸口蔓延到耳根，让他说话都带了点颤音，“我去拿笔袋和笔记本，马上就好，你等我十分钟。”
图书馆里很静，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和空调出风口的低鸣，空气里飘着旧书页特有的油墨香，混合着窗外樟树的清香。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落在沈季风的侧脸上，把他纤长的睫毛映出浅淡的影子，落在眼下的皮肤上，随着眨眼轻轻晃动，像停着两只小憩的蝴蝶。
林雾做题时总忍不住分神，眼角的余光一次次扫过身边的人，看他握着笔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腹因为常年握笔磨出一点薄茧，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留下利落的字迹；看他偶尔皱眉思考时，眉心会蹙起一个小小的川字，连带着额前的碎发都微微晃动，心跳就会悄悄加快，像藏了只乱撞的兔子，撞得他胸口发闷。
中途沈季风去接水，他拿着两个白色的纸杯，脚步很轻地穿过书架间的过道。
回来时，他手里除了装着温水的纸杯，还多了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糖纸是透明的，裹着粉嘟嘟的糖块，糖纸上印着小小的卡通熊图案，他随手放在林雾的书桌上，指尖碰到桌面时还带了点凉意。
“刚才路过自动贩卖机，看见剩的最后一根，”他语气很随意，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目光却飘向窗外的雨丝，耳尖悄悄泛了点红，连耳垂都透着淡粉色，“你上次跟我去超市，在零食区盯着糖罐看了会儿，我记得你好像喜欢草莓味。”
林雾的脸瞬间发烫，从脸颊一首烧到耳尖，连脖子都泛起淡红。
他没想到自己那么细微的动作会被沈季风注意到——那天他只是觉得糖罐上的小熊图案很可爱，多看了两眼，甚至没说一句话。
他捏着那根裹着透明糖纸的棒棒糖，指尖轻轻摩挲着糖纸上的小熊，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落在他的手背上。
“谢谢哥，”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低头慢慢剥开糖纸，糖纸撕开时发出轻微的“窸窣”声，他把糖含进嘴里，甜腻的草莓味从舌尖蔓延开，带着点冰凉的触感，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心里像被温水泡过的棉花，软得一塌糊涂。
傍晚回家时，雨己经停了，夕阳从云层里钻出来，把天空染成淡橙色。
路过小区里的银杏林，金黄的叶子落了一地，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哼一首温柔的歌。
沈季风走在前面，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脚步不快，裤脚扫过落叶，带起几片打转的叶子。
林雾跟在后面，故意踩着他的影子走，看着自己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在落叶上重叠又分开，像在玩一场只有自己知道的游戏。
突然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起来，有的落在沈季风的肩膀上，有的吹乱了林雾额前的碎发，几缕头发贴在额头上，带着雨后的潮气，有点痒。
他抬手去拢头发时，沈季风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像夕阳的光落在他眼里，暖融融的。
“头发上有叶子。”
沈季风说着，微微俯身，抬起手替他拂掉了发间的一片银杏叶——那片叶子边缘有点卷，还带着淡淡的黄绿色。
他的指尖很轻，指腹的薄茧蹭过林雾的耳尖，带着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让林雾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忘了。
他能清晰地闻到沈季风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混合着一点刚才喝的可乐的甜味，还有阳光晒过的味道，那味道让他头晕目眩，连眼前的银杏叶都变得模糊，只想再靠近一点，再感受一下这份温热，哪怕只有一秒。
沈季风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手指顿了一下，像被烫到似的很快收回手，转身继续往前走，脚步比刚才快了些，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快走吧，天黑了，路上不安全，妈要是知道我们回来晚，又要念叨。”
林雾跟在他身后，下意识地摸着自己发烫的耳尖，指尖还能感受到刚才的温度。
心里藏着的那个关于“喜欢”的秘密，好像在这片金黄的银杏林里，被风吹开了一角，露出了柔软又滚烫的内核，连带着夕阳的光，都变得格外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