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风带着铅灰色的压抑，卷着“陈玥然通敌叛国”的流言，钻进每条街巷。
还不等以丞相林沐涵和三皇女凰凌月为首的派系将这“铁证”大肆渲染，进而对陈家展开雷霆打击，另一个更令人措手不及的消息紧接着传来——陈家府邸，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不仅仅是主家几人，连同那些世代服务于陈家的老家将、老仆从，竟也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座寂静无声的空宅。
府内一切井然有序，甚至值钱的物件都未曾短缺，显然并非遭劫，而是有计划的、极其迅速的撤离。
“废物！
一群废物！”
丞相府内，林沐涵气得砸碎了心爱的茶盏，面容扭曲。
她布下天罗地网，正要享受将百年将门连根拔起的***，却一拳打在了空处！
“连几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京兆尹是干什么吃的！
九门提督的人眼睛都瞎了吗？！”
侍卫跪伏在地，声音发颤：“丞相，京兆尹说陈家撤离得极为隐秘，府中值钱物件分毫未动，像是早有预谋。”
“早有预谋？”
林沐涵捻着佛珠的手指骤然收紧，“定是陈玥然那***死前留了后手！”
皇宫大殿上，得到林沐涵授意的三皇女凰凌月，在朝会上率先发难。
她年方二十八，凤眸含威，此刻正意气风发，力图借此机会狠狠打击政敌，树立权威。
“母皇！”
凰凌月出列，声音铿锵，“陈玥然叛国，罪证确凿！
其家族如今又举家潜逃，更是罪上加罪！
此等行径，视国法如无物，撼我朝纲根基！
儿臣恳请母皇下旨，即刻将陈家定为逆党，全国缉拿，凡与之有牵连者，一律严惩不贷，以正视听，以儆效尤！”
她身后的一众官员纷纷附和，气势汹汹。
就在皇帝面色阴沉，似有意动之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三皇妹，此言未免过于急躁武断了。”
众人望去，开口的正是年己三十的大皇女凰文瑾。
她容貌肖似其父颖贵妃，气质温润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与凰凌月的锐利锋芒截然不同。
“大皇姐有何高见？”
凰凌月挑眉，语带讥讽，“莫非还要为那叛国逆贼开脱不成？”
凰文瑾不疾不徐，面向御座躬身道：“母皇，儿臣并非为陈玥然开脱。
苍狼谷之败，五千将士埋骨边关，无论原因为何，陈玥然身为统帅，确乃重罪。
然，其是否通敌，军报所言亦只是‘疑似’，尚无陛下钦差核实定论。
此刻便将其家族定为逆党，未免操之过急，恐寒了天下将士之心。”
她话锋一转，继续道：“至于陈家举家离去，确实蹊跷。
但试想，若陈家果真清白，得知家主蒙此奇冤，大厦将倾，恐惧之下举家避祸，亦是人之常情。
若其有罪，则更应查明他们是如何在朝廷眼皮底下逃脱，其同党还有何人？
背后是否还有更大阴谋？
而非不问青红皂白，一味喊打喊杀，反而可能断了追查的线索。”
凰极权眼神一动，她最忌惮的便是朝堂藏着未察觉的势力。
凰文瑾语气恳切，一副为国为民、深思熟虑的模样：“儿臣以为，当务之急，应是派遣得力干员，一方面彻查苍狼谷真相，另一方面追查陈家下落及逃离途径。
待水落石出，再行论罪施恩，方显朝廷公正，既不枉纵奸佞，也不冤屈忠良。”
朝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
不少中立官员觉得大皇女所言更有道理，符合程序，也更显仁德。
支持凰文瑾的官员也纷纷出声附和。
凰凌月气得暗自咬牙，她这位大皇姐最是会装模作样，博取贤名！
明明是想收买人心，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龙椅之上，皇帝凰极权揉了揉眉心，年仅西十五却己显疲态的身体微微后靠。
朝堂上的争吵让她心烦意乱。
“够了。”
她沉声道，“着刑部、大理寺联合督办，真相未明前，暂不立陈家为逆党，暗中追查便可。”
说罢拂袖退朝，留下凰凌月与林沐涵面色铁青地立在殿中。
......夜色如墨，慈云寺禅房内孤灯摇曳。
凰文瑾刚放下经卷，便觉颈后一凉，一道黑影己立于十步之外。
“何人胆敢……” 她手按桌下警铃，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殿下不必惊慌。”
来人声音低沉沙哑，粗布僧衣难掩挺拔身姿，“在下陈玥然，特来谈笔交易。”
“陈玥然？！”
凰文瑾骇然变色，瞳孔骤缩，“你不是己……死在苍狼谷？”
陈玥然上前一步，烛光映亮她半边蜡黄的脸，唯有眼神锐利如刀，“那是林沐涵与林慕曦勾结北狄设下的陷阱。
五千将士冤魂未散，我岂能真死？”
凰文瑾强作镇定：“你敢现身，就不怕我拿下你献予母皇？”
“殿下不会。”
陈玥然语气笃定，带着一丝嘲讽，“拿下我，不过是帮凰凌月坐实罪名。
待她们清理完朝堂，下一个便是你。
何况……陛下身体似乎不大好了。”
这句话戳中了凰文瑾的痛处。
她沉默片刻，身体微微前倾：“你要做什么交易？”
“我助你登基，你帮我***昭雪，诛杀林沐涵一党。”
陈玥然目光如炬，“我有兵法谋略，有军中旧部的忠诚，还有能扳倒林党的证据。
更能替你做那些明面上不能做的事——清除障碍，获取情报。”
凰文瑾心头巨震，盯着眼前这个“戴罪之身”：“我凭什么信你？”
陈玥然取出一枚玄铁令牌，上面刻着古老的“陈”字：“这是陈家暗卫调令，可作抵押。
三日后，押送苍狼谷伤员的队伍会在黑风峡遇‘山匪’，人证会‘意外’落入我们手中。”
凰文瑾倒吸一口凉气，此事极为隐秘，陈玥然竟了如指掌。
她不再犹豫，伸出手：“好，我与你赌一把。”
两只手在烛火下相握，一只养尊处优，一只布满薄茧。
“合作愉快，殿下。”
陈玥然身影渐隐入阴影，“今后通过你书房西窗第三盆兰花下的暗格联系。”
禅房内只剩烛火噼啪作响，凰文瑾看着空荡的角落，手心竟沁出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