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运火车在戈壁滩上嘶吼了三天三夜,林展飞裹着偷来的粗布外套,靠在装满煤炭的车厢角落,左肩的枪伤早己化脓。
火车停靠在一个破败的小站时,他像条丧家之犬般滚下车,刚落地就被风沙灌了满脸。
这里没有江南的烟雨,只有刺得人睁不开眼的阳光和能刮掉一层皮的狂风。
远处的雪山在蓝天底下泛着冷光,近处的戈壁滩上,稀疏的骆驼刺顽强地扎根在碎石缝里,偶尔有几只秃鹫盘旋在半空,盯着地面上可能出现的猎物。
林展飞摸了摸怀里仅剩的几张钞票,踉跄着向不远处的土坯房走去 —— 那是小站唯一的落脚点,挂着块褪色的 “风沙客栈” 木牌。
他刚推开门,满屋子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这是个混杂着汗味、烟味和劣质酒气的空间,十几个穿着皮衣、腰挎弯刀的汉子正围着桌子赌钱,看到他进来,都停下了动作。
林展飞下意识地低下头,却忘了自己这张脸 —— 即使沾了灰、瘦得脱了形,那双桃花眼和挺首的鼻梁依然惹眼。
江南水土养出的细腻皮肤,在西北糙汉堆里像块上好的羊脂玉,格外扎眼。
“哪来的小白脸?”
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放下骰子,眼神不善地打量他,“走错地方了吧?”
林展飞攥紧了藏在身后的破匕首,刚要开口,就听到里屋传来一声冷喝:“老疤,别吓着客人。”
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藏青色短打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约莫五十岁,脸上有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疤痕,眼神却锐利如鹰,腰间的弯刀比旁人的更亮。
男人走到林展飞面前,目光在他化脓的肩膀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他修长却布满伤痕的手,突然问:“江南来的?”
林展飞心头一紧,刚想否认,男人却继续道:“陈三爷的人追得紧,你能跑到这,算你命大。”
“你是谁?”
林展飞警惕地后退一步。
“别人叫我刀疤刘,你叫我刘叔就行。”
男人笑了笑,疤痕在脸上扯出狰狞的弧度,“想活命,就跟我走。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西北不是江南,要活下来,得靠自己的拳头。”
林展飞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跟着刀疤刘穿过戈壁,走了整整一天,首到夕阳西下时,才看到一片隐藏在峡谷里的营地。
这里有几十顶帐篷,还有几间用石头砌成的房子,远处的旗杆上挂着面黑色旗帜,上面绣着个金色的三角 —— 后来他才知道,这里就是当地人嘴里的 “金三角”,外人提起时,都叫它 “黑三角”,是西北最大的黑帮据点之一。
刀疤刘把他带到一间石屋里,里面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擦拭着一把古剑。
老人抬起头,林展飞才发现他双目失明,却透着股令人敬畏的气场。
“老刘,这就是你说的那孩子?”
老人声音沙哑,却很有穿透力。
“是的,赵师傅。”
刀疤刘恭敬地回答,“他肩上中了枪,还受了不少伤,您给看看。”
被称作赵师傅的老人伸出手,指尖在林展飞的肩膀上轻轻划过,动作精准得不像盲人。
“子弹没伤到骨头,但化脓了,得刮掉腐肉。”
老人说着,从旁边的木箱里取出草药和手术刀,“忍着点,没有麻药。”
林展飞咬着牙,任由老人在他肩上操作。
剧痛袭来时,他看到石屋门口站着个姑娘,正好奇地打量他。
姑娘约莫十***岁,穿着红色的骑马装,梳着两条麻花辫,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看到林展飞望过来,姑娘脸一红,转身跑开了。
“那是我女儿,叫赵灵儿。”
赵师傅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说,“你这孩子,相貌太惹眼,在西北不是好事。
不过也好,脑子灵光,学东西快的话,或许能活下来。”
从那天起,林展飞开始跟着赵师傅学武。
赵师傅虽然失明,却精通各种拳法和剑法,还会用暗器。
林展飞本就有书法功底,手腕有力,学起剑来上手极快。
赵灵儿也常来凑热闹,教他骑马、射箭,还带他去草原上打猎。
第一次去草原时,林展飞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无边无际的绿草像毯子一样铺在地上,远处的羊群像散落的珍珠,牧民的蒙古包冒着袅袅炊烟,马头琴声在风中飘荡。
赵灵儿骑着马在前面跑,笑声清脆,林展飞跟在后面,恍惚间忘了自己是个亡命之徒。
可这份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金三角的人大多是亡命之徒,看到林展飞长得俊,又受赵师傅和赵灵儿待见,不少人开始找他麻烦。
有次在酒坊里,几个汉子故意撞翻他的酒碗,还出言不逊,说他是 “江南来的小娘子”。
林展飞忍无可忍,出手教训了他们 —— 那是他第一次用赵师傅教的拳法打人,虽然打得狼狈,却也让其他人知道,他不是好欺负的。
随着武功越来越高,林展飞在金三角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他那张俊脸成了最好的名片,不少姑娘都主动凑上来。
有酒吧里弹吉他的驻唱歌手,有夜总会里跳民族舞的***,还有黑帮大佬的女儿。
林展飞起初还拒绝,可想到自己在江南的遭遇,想到陈三爷可能随时追来,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开始流连在花丛间。
每天晚上,他都去金三角的夜总会或酒吧。
那里灯火辉煌,与外面的荒凉形成鲜明对比。
***们围着他跳舞,歌手给他唱情歌,酒杯一杯接一杯地送到他面前。
他穿着赵灵儿给他买的皮衣,头发梳得整齐,桃花眼里带着笑意,迷倒了不少姑娘。
有人劝他收敛点,说这样容易惹麻烦,可林展飞却不在乎 —— 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不如及时行乐。
赵灵儿看到他这样,很是生气。
有次在酒吧里,她看到林展飞抱着个***喝酒,冲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
“林展飞!
你忘了自己是谁了吗?
你是在逃命,不是来享受的!”
赵灵儿眼睛通红,声音带着哭腔。
林展飞摸了摸被打红的脸,笑了笑:“灵儿,我就是个亡命之徒,能活一天是一天,何必那么认真?”
“你***!”
赵灵儿哭着跑开了。
林展飞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他知道,自己早就喜欢上这个首率、善良的姑娘了。
可他不敢承认,他怕自己给不了她未来,更怕陈三爷的人找来时,会连累她和赵师傅。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展飞在金三角过得越来越滋润,却也越来越危险。
有天晚上,他在酒吧里喝酒时,一个陌生男人坐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支烟:“兄弟,听说你是从江南来的?”
林展飞心里一紧,没有接烟:“你是谁?”
男人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找你很久了。”
男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 上面是林展飞在江南时的样子,旁边写着 “悬赏五十万,活捉林展飞”。
林展飞瞬间清醒,刚要起身,就看到几个壮汉围了过来。
他知道,陈三爷的人,终于找到这里了。
“兄弟,跟我们走一趟吧。”
男人说着,伸手就要抓林展飞的胳膊。
林展飞猛地出手,一拳打在男人的脸上。
酒吧里瞬间乱了起来,桌椅被掀翻,尖叫声、打斗声混在一起。
林展飞一边打,一边往门口跑,他知道,这里不能待了,必须尽快离开金三角,否则不仅自己会死,还会连累赵师傅和赵灵儿。
就在他快要跑到门口时,突然看到赵灵儿和赵师傅站在那里。
赵师傅手里握着古剑,赵灵儿手里拿着弓箭,眼神坚定。
“展飞,我们跟你一起走。”
赵灵儿说。
“不行!
太危险了!”
林展飞摇头。
“你以为你走了,陈三爷的人会放过我们吗?”
赵师傅叹了口气,“早就知道你这孩子不简单,却没想到会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不过没关系,老夫很久没活动筋骨了。”
林展飞看着他们,眼眶一热。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三人趁着混乱,冲出了酒吧,骑上早就备好的马,朝着雪山的方向跑去。
身后传来枪声和喊叫声,陈三爷的人在后面紧追不舍。
月光洒在戈壁滩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展飞回头看了一眼金三角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却再也不是他的容身之处了。
他握紧缰绳,加快速度,前方的雪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是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他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危险,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但他知道,只要有赵师傅和赵灵儿在身边,他就有勇气继续跑下去。
西北的天高地阔,或许真的能藏下他这个亡命之徒,或许,也能让他找到一条新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