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的指尖还残留着桃木剑的凉意,楼下的哭喊声却像被掐断的弦,突然停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抓起裂成蛛网的八卦镜往二楼跑,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就被一股腥甜的气息呛得屏住了呼吸。
苏清月跪在老爷子床前,白裙的裙摆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不知是泪还是别的什么。
管家蹲在墙角,手里攥着个急救包,指缝间渗着血——刚才慌乱中被碎镜片划破的。
最显眼的是老爷子,他靠在床头,脸色比纸还白,嘴唇却红得诡异,像是刚吞过什么活物。
“他刚才……突然坐起来了。”
苏清月的声音发颤,指尖死死抠着床单,“说要喝生血……”陈凡的心沉了下去。
正常回光返照不会这样,这是阴气蚀骨的征兆。
他把八卦镜碎片踢到一边,蹲到床边掀开老爷子的裤腿——膝盖以下的皮肤青黑一片,像被水泡了三天三夜,仔细看能发现皮肤表面有细密的纹路在动,像是有东西在皮下钻来钻去。
“这不是普通的槐树精。”
陈凡的指尖在老爷子小腿上轻轻按了一下,触感冰凉,甚至能感觉到皮下有硬物在滑动,“是槐根成了气候,缠上骨头了。”
“槐根?”
管家猛地抬头,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那棵老槐树……确实有年头了,当年盖别墅时,风水先生说它聚气,就没砍……聚个屁气。”
陈凡低声骂了句,从背包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艾草和糯米,“这是‘缠骨槐’,根须会顺着阴气往活人体内钻,吸够阳气就会破体而出。
你们家老爷子身体弱,又正好睡在槐树的正上方,成了它的靶子。”
苏清月突然站起来,椅子被她撞得向后滑了半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早就知道?”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眶通红,“你故意不说明白,就等着看我爷爷出事?”
“我昨天就说了要砍树、挂镜。”
陈凡把艾草揉碎,均匀撒在老爷子的小腿上,糯米则围成一个圈,刚好把青黑的部位圈在中间,“是你自己挖了镇煞钱,摔了八卦镜。”
他抬头看向苏清月,眼神冷得像冰,“现在发火没用,要么现在就锯树,要么……锯树!
现在就锯!”
管家不等陈凡说完就往外冲,被陈凡一把拉住。
“现在不能锯。”
陈凡指了指窗外,天刚蒙蒙亮,东方的鱼肚白泛着青灰色,“缠骨槐在寅时最活跃,根须会和宿主的骨头缠得最紧,强行锯树会扯断根须,到时候它会在老爷子骨头上首接炸开。”
苏清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怎么办?
等天亮?
我爷爷他……等卯时。”
陈凡从背包里又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三粒黑色的药丸,一股浓重的硫磺味弥漫开来,“这是硫磺丸,让老爷子含在舌下,能暂时把根须逼到皮肤表层。”
他把药丸塞进老爷子嘴里,又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指向床底,“它的主根应该从床底钻进来了。”
管家立刻趴在地上,用手机照着床底,倒吸了一口凉气。
床板下方的阴影里,果然有几条粗如手指的根须,深褐色,表面覆盖着黏液,正缓缓蠕动,其中一条己经刺破了床板,尖端泛着血丝。
“难怪……难怪老爷子总说床底下有声音。”
管家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还以为是他老糊涂了……”陈凡没说话,从背包里抽出一把短刀,刀身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他示意管家把老爷子扶起来,自己则跪在地上,刀尖对准床板的破洞。
“苏清月,去把车库里的盐拿过来,越多越好。”
他的声音很稳,听不出情绪,“再找几个结实的黑色塑料袋。”
苏清月愣了一下,虽然还是一脸怀疑,但还是转身往楼下跑。
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发出急促的“噔噔”声,像是在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陈凡用刀在床板上划了个圈,刚好把根须包围在内,然后猛地发力,将那块床板撬了起来。
一股更浓烈的腥臭味涌了出来,伴随着轻微的“滋滋”声——那是根须上的黏液碰到空气后氧化的声音。
他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那些根须,发现它们的顶端都长着细小的倒刺,像鱼钩一样扎进床板的木头里,而最粗的那条根须上,隐约能看到血丝在里面流动。
“找到了。”
陈凡的刀尖轻轻碰了碰那条最粗的根须,根须立刻剧烈扭动起来,床板都跟着震动了一下,老爷子突然哼唧了一声,小腿上的青黑色纹路蠕动得更厉害了。
“别动它!”
苏清月正好拿着盐跑上来,看到这一幕惊呼道,“我爷爷好像很疼!”
“现在疼,总比等会儿骨头被绞碎强。”
陈凡没回头,从口袋里摸出个打火机,对着根须喷了口气——他刚才在艾草上撒了点酒精。
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来,根须发出凄厉的尖啸,像被烫到的蛇一样疯狂扭动,表面的黏液瞬间被烤干,变成焦黑色。
老爷子的***声却更响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陈凡立刻熄灭火苗,从苏清月手里抓过一把盐,顺着根须的方向撒下去。
盐粒碰到根须,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根须像是被腐蚀了一样,快速收缩着,从小腿上退了回去。
“有效!”
管家惊喜道,“老爷子的脸色好像好点了!”
陈凡却皱起了眉头。
事情没这么简单。
缠骨槐的主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退缩,这更像是……诱敌深入。
他盯着罗盘,指针虽然不再疯狂转动,却始终指着西北方向,也就是老槐树的位置,而且指针的颜色变了,从银色变成了暗黑色,这是有尸气混杂的征兆。
“苏清月,你们家别墅的地基,是不是用建筑垃圾填的?”
陈凡突然问道。
苏清月愣了一下,努力回忆着:“好像是……当年建的时候为了省钱,确实用了不少拆迁房的废料。”
她顿了顿,不解地问,“这跟槐树有关系吗?”
“关系大了。”
陈凡的脸色凝重起来,“缠骨槐本身不产尸气,除非它的根须扎进了不干净的东西里。
你们填地基的废料里,可能混了……”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管家的脸瞬间变得和纸一样白:“拆迁房……好像是片老坟地改造的……当时处理得急,没彻底清干净……该死。”
陈凡低骂了一句,从背包里掏出最后的家伙——一把铜钱剑,剑身上的铜钱是康熙年间的,边缘己经磨得很薄了。
“等卯时一到,必须立刻锯树,而且要把树根周围三米内的土都挖出来,用黑塑料袋装着,浇上煤油烧干净。”
他看向苏清月,眼神严肃,“现在去准备煤油和铁锹,越多越好。
告诉家里其他人,卯时之前必须离开别墅,特别是孕妇和小孩。”
苏清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她看着陈凡专注处理根须的侧脸,心里第一次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风水先生”产生了一丝动摇——也许他真的不是来骗钱的。
刚才根须退缩的瞬间,爷爷的呼吸确实平稳了不少。
卯时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陈凡正用铜钱剑挑起一条从床底钻出的根须。
根须上沾着些暗红色的碎屑,仔细看能辨认出是细小的骨头渣。
他把根须放进黑色塑料袋里,浇上苏清月拿来的煤油,点燃。
火苗蹿起半米高,伴随着浓烈的焦臭味,还夹杂着一声凄厉的尖叫,不似人声。
老爷子的***声渐渐停了,小腿上的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虽然还是苍白,但己经有了正常的血色。
“可以锯树了。”
陈凡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让锯木工人穿好防护服,锯下来的树干和树根全部烧掉,一点都别剩。”
苏清月看着他被烟熏黑的侧脸,突然说了句:“谢谢。”
陈凡愣了一下,随即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转身往楼下走。
走到楼梯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床上的老爷子,又看了看苏清月:“记得把地基挖开,处理干净。
不然过段时间,可能会长出更麻烦的东西。”
苏清月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突然发现他的背包上挂着个小小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个“陈”字,和爷爷床头那个旧盒子里的玉佩,似乎是同一种质地。
管家走上前,低声道:“大小姐,这陈先生……好像有点本事。”
苏清月没说话,只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工人开始锯树。
老槐树倒下的瞬间,她好像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从树根深处传来,带着无尽的怨恨。
她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陈凡说的“更麻烦的东西”,可能不是吓唬人的。
而此刻的陈凡,正站在别墅门口,看着被火焰吞噬的槐树干,指尖摩挲着背包上的玉佩。
他想起师父临走前的话:“陈家的人,走到哪都绕不开这些东西。
你爷爷当年埋下的因,总得有人来结这个果。”
他抬头看向苏家庄园的方向,那里的气运云层里,正盘旋着一团若隐若现的黑雾。
看来,这苏家的事,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