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契约与理所当然九月的梧桐大学,暑气未消,空气里弥漫着青春躁动的气息。
金融系的专业课刚结束,学生们鱼贯而出。林薇,经济学专业的系花,
穿着一身当季新款香奈儿套装,拎着价值不菲的铂金包,
脸色不虞地站在教学楼门口的树荫下。她身旁站着的是沈倦,
一个穿着简单白衬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却依旧难掩清隽气质的男生。“沈倦!你是猪吗?
我明明说了要冰美式,加双份浓缩,不要糖!你这买的是什么?温的?还有,
这糖浆味都快溢出来了!”林薇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沈倦手里提着的那杯咖啡,杯壁上确实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是冰的。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店家今天冰块机坏了,临时用的老冰,融化得快,所以看起来像温的,
糖浆更是无稽之谈。但他看着林薇那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的、依旧漂亮的脸庞,
终究什么也没说。三年了,他早已习惯。他默默接过那杯被斥为“垃圾”的咖啡,
低声道:“对不起,是我没弄清楚。我再去给你买一杯。”“快点!
我下午还要和闺蜜去逛街,耽误了时间你负责吗?”林薇不耐烦地挥挥手,
像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沈倦转身,快步走向远处的咖啡店。他的背影挺拔,
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周围的窃窃私语传入林薇耳中。
“林薇又对沈倦发脾气了……” “沈倦脾气也太好了吧,这都能忍?
” “听说他从大一开始就跟着林薇,像保姆一样,是不是喜欢她啊?” “喜欢?
我看是图林家的钱吧?林薇家可是本市排的上号的富豪。”林薇听着这些议论,
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图钱?或许吧。反正沈倦对她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从三年前那个夏末,父亲领着这个沉默寡言的男生到她面前,说“薇薇,
以后沈倦会负责照顾你在学校的一切”开始,沈倦就成了她生活里一个最忠实的影子,
一个最趁手的工具。她从未深究过为什么是沈倦,也懒得去问。她只需要知道,
沈倦随叫随到,无所不能。他会记得她所有课程的安排,提前占好位置,
并且永远是视野最好、离空调距离最适中的那个。
他会帮她完成所有她认为枯燥麻烦的小组作业,并且做得完美无瑕,让她轻松拿到高分。
她生理期,他会提前准备好不同品牌、不同温度的暖宝宝和恰到好度的红糖姜茶。
她半夜想吃城西那家需要排队两小时的网红蛋糕,他也能在一个小时内送到她宿舍楼下。
她跟朋友聚会喝醉,无论多晚,一个电话,他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安全地把她送回公寓。
她逛街,他永远是那个默默跟在身后提满购物袋,却从无怨言的人。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沈倦的照顾渗透到她生活的每一个缝隙。他记得她所有的喜好、禁忌,
甚至比她自己更了解她的身体状况。林薇早已习惯了这种无微不至,甚至变得挑剔和苛刻。
咖啡的温度差一度,蛋糕的甜度少一分,都能成为她发脾气的理由。她享受着这种掌控感,
享受着对沈倦颐指气使的***。在她看来,沈倦的顺从和付出,要么是出于对她家世的巴结,
要么就是对她美貌的迷恋。无论哪种,都低她一等。她从未想过,这一切会有尽头。
沈倦买回新的冰美式,仔细确认了订单无误,才递到林薇手上。林薇接过,
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算是勉强认可。 “下午陪我去逛街,
David说新到了几个***款包包。”林薇命令道,甚至没有用询问的语气。
沈倦沉默了一下,轻声说:“下午……我系里有个重要的讲座,教授点名必须参加。
” 林薇皱起眉头:“什么破讲座比我的事还重要?推掉!” 沈倦抬起头,
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林薇捕捉不到。
“这次不行,薇薇。讲座关系到毕业学分。” 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地拒绝她。
林薇愣了一下,随即一股无名火起:“沈倦!你什么意思?拿学分威胁我?
别忘了你的身份!” 沈倦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像是自嘲,又像是解脱。
他没有反驳,只是重复道:“下午我真的去不了。你可以叫李小姐林薇的闺蜜陪你。
” 说完,他竟不再等林薇回应,转身朝着与商业街相反的图书馆方向走去。
林薇站在原地,看着沈倦第一次没有顺从她意愿离开的背影,气得跺了跺脚。“沈倦!
你给我等着!”她冲着背影喊道,心里盘算着晚上一定要让他好看。然而,那天晚上,
沈倦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她发脾气后主动发信息道歉,或者带着她喜欢的小点心来哄她。
接下来的几天,沈倦依然会出现,依然帮她占座,帮她处理杂事,但林薇敏锐地感觉到,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目光时刻追随着她,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关切。
现在的他,更像是在完成一套固定的程序,礼貌,周全,却毫无温度。
他不再提醒她天冷加衣,不再主动问她是否需要宵夜,对于她故意的刁难和发脾气,
他也只是安静地听着,不再急切地解释或安抚。 林薇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和……不安。
她把这归咎于沈倦的“不识抬举”,并决定冷他几天,等他像以前一样服软。
中章:抽离与崩塌转折点发生在十月的一个周末,林薇的生日。 往年的生日,
是林薇享受沈倦“服务”的巅峰时刻。从清晨的第一句祝福,到精心策划的生日派对,
每一个细节都由沈倦一手包办,完美得无可挑剔。礼物更是会别出心裁,总能送到她心坎上。
今年,林薇早早就和圈子里的朋友定好了最高档的KTV包厢,她理所当然地认为,
沈倦会像过去三年一样,处理好所有琐事——预约、布置、餐点、接送,
甚至安排好助兴的节目。 生日前一天,林薇难得主动给沈倦发了条信息:“明天我生日,
老地方,晚上七点,该准备的你都准备好。”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 消息发出去,
石沉大海。过了很久,直到晚上,沈倦才回了一个简单的字:“好。
” 林薇看着那个冷冰冰的“好”字,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但很快被即将到来的生日喜悦冲淡。她想着,等明天派对结束,
再好好“收拾”这个最近越来越不像话的沈倦。生日当晚,KTV顶级包厢里,灯光迷离,
音乐喧嚣。林薇的朋友们陆续到场,礼物堆成了小山。然而,
包厢里却显得有些混乱——果盘没有预定最贵的款式,酒水是标准的套餐,
并没有按照她往年的喜好特别准备,预订的生日蛋糕更是迟迟未到。 “薇薇,怎么回事啊?
今年的布置有点简单啊?”有朋友半开玩笑地问。 “沈倦呢?往年不都是他忙前忙后吗?
今年怎么不见人影?”另一个闺蜜问道。 林薇脸上有些挂不住,
强笑着应付:“他可能有点事耽误了,我催催他。”她拿出手机,拨打沈倦的电话,
响了很久,无人接听。她又接连打了好几个,最后直接变成了关机状态。
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攫住了林薇。沈倦失联了?在她生日的关键时刻?
包厢里的气氛开始变得尴尬。最后还是几个朋友看不下去,
主动张罗着点歌、叫服务员加东西。原本应该众星捧月的生日派对,
在林薇强颜欢笑的掩饰下,草草收场。派对结束后,
林薇带着一肚子火气和那丝被她刻意忽略的不安,直接冲到了沈倦租住的校外公寓。
那是她父亲当初为了方便沈倦“照顾”她而租下的,离她的高级公寓不远,但环境天差地别。
她用力拍打着房门,里面一片漆黑,毫无动静。对门的邻居被吵醒,
探出头来说:“找小沈啊?他好像今天下午就搬走了。” “搬走了?!”林薇如遭雷击,
“怎么可能?他搬去哪里了?” 邻居摇摇头:“不清楚,就看到他拉着个行李箱,
挺简单的。哦,对了,他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邻居递过来一个普通的牛皮纸文件袋。
林薇颤抖着手接过文件袋,打开。里面没有预想中的生日礼物或道歉信,
只有一张薄薄的纸——一份已经履行完毕的雇佣合同副本。
清晰写明:甲方林薇父亲雇佣乙方沈倦作为甲方女儿林薇在校期间的专属生活助理,
为期三年,从他们大一入学开始,到今年九月三十日止。合同详细列出了沈倦的职责范围,
以及甲方支付的高额薪酬。合同的末尾,乙方签名处,是沈倦熟悉而整洁的字迹,
日期正是今天。 合同里还夹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是沈倦的字迹,只有一句话: “林小姐,
合约已到期。祝您今后一切安好。沈倦。” “林小姐”……三年了,他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这样正式而疏离地称呼她。 “合约到期……”林薇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大脑一片空白。所以,这三年的无微不至,那些她认为理所当然的好,
那些她颐指气使的底气,全都源于一份冷冰冰的雇佣合同?不是喜欢,不是迷恋,
更不是巴结,仅仅是一份工作? 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回想起这三年的点点滴滴,沈倦的沉默,他的包容,他偶尔流露出的疲惫,
以及最近他那越来越明显的疏离……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不是没有脾气,他只是敬业。
他不是没有尊严,他只是恪守合同。 而她,却把别人的职业操守,
当成了自己肆意妄为的资本。
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羞耻、愤怒、失落和强烈后悔的情绪,像海啸般将她淹没。
她瘫坐在沈倦公寓门口冰冷的水泥地上,失声痛哭。这一次,再也没有那个会默默递上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