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银灰色迈巴赫准时停在林家临时租住的公寓楼下。
林溪拖着一个不算太大的行李箱站在路边,抬头看了眼这栋老旧的居民楼。
三天前,她还住在市中心带花园的独栋别墅里,如今却要挤在这样逼仄的空间里。
若不是沈聿风的出现,恐怕再过几天,她连这里都住不起。
司机恭敬地替她打开车门:“林小姐,请上车。”
“谢谢。”
林溪弯腰坐进后座,行李箱被司机妥帖地放在了后备箱。
车内依旧弥漫着那股清冽的雪松香气,和沈聿风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大概是他常用这辆车的缘故。
林溪下意识地往窗边靠了靠,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兀。
一路无话。
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专心开车,没有多余的话。
林溪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像压着块石头,沉甸甸的。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怎样的生活。
云顶公馆坐落在城市最顶级的临江地段,整个小区只有十几栋独栋别墅,每一栋都自带庭院和私人泳池,安保严密得堪比银行。
车子在门口登记、安检,折腾了近十分钟才得以驶入。
最后,车子停在一栋现代风格的别墅前。
黑色的铁艺大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精心打理过的庭院。
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几株名贵的香樟树下,放着一套白色的藤编桌椅,旁边是一个波光粼粼的露天泳池。
别墅主体是极简的黑白灰设计,大面积的落地窗倒映着蓝天白云,看起来冷硬又奢华,却少了点家的温度。
这就是沈聿风的家。
“林小姐,到了。”
司机帮她取下行李箱。
林溪站在庭院里,深吸了一口气,才迈步走向玄关。
门是开着的,一个穿着干净佣人服的中年妇人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您就是林小姐吧?
我是张妈,先生吩咐我在这里等您。”
“张妈好。”
林溪礼貌地点头。
“快请进,外面热。”
张妈侧身让她进来,接过她手里的包,“先生在书房忙,让我先带您去看看房间。”
走进别墅,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香薰的味道,干净得近乎苛刻。
客厅宽敞得惊人,挑高的天花板,巨大的水晶吊灯,墙上挂着一幅抽象派油画,价值不菲。
但空旷的客厅里,除了必要的沙发茶几,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显得有些冷清。
“先生喜欢清静,家里平时就我和另外两个佣人打理,您不用拘束。”
张妈一边带路一边轻声解释。
林溪点点头,默默跟在她身后上了二楼。
二楼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张妈领着她走到东侧一扇房门前,推开门:“林小姐,这就是您的房间,先生特意让人重新布置过的,您看看还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林溪走进房间,愣了一下。
房间很大,装修风格是简约的米白色调,和楼下的冷硬截然不同。
一张宽大的双人床,床头摆着一盏造型别致的台灯,旁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衣帽间。
窗户正对着庭院里的香樟树,光线极好。
最让她意外的是,床头柜上放着一盆小小的薄荷草,绿油油的,带着清新的气息。
这是她最喜欢的植物。
昨天她在电话里跟助理抱怨失眠,随口提了一句“家里的薄荷草没带来,少了点安神的味道”,没想到……“这薄荷草……”林溪下意识地问。
张妈笑着说:“是先生早上吩咐的,说您可能喜欢。
先生还说,您要是觉得房间哪里不合适,随时可以让人来改。”
林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发暖,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他为什么会特意交代这些?
是为了让她住得舒服点,更好地“扮演”沈太太?
还是……林溪甩了甩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开。
一定是前者。
沈聿风这样的人,做任何事都有目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对她好。
“很好,谢谢张妈,也替我谢谢沈先生。”
林溪压下心头的异样,客气地说。
“您满意就好。”
张妈笑了笑,“那您先收拾一下,晚餐准备好我再叫您。
先生的房间在走廊那头,中间是书房,您要是有需要,可以去书房找他,不过先生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
“我知道了,谢谢。”
张妈离开后,林溪关上房门,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她走到床边坐下,柔软的床垫陷下去一小块。
她打开行李箱,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本她没看完的艺术史论著。
这就是她全部的家当。
曾经的衣帽间里挂满了高定礼服和名牌包包,如今却只剩下这寥寥几件。
林溪自嘲地笑了笑,或许这样也好,简单点,反而轻松。
她把衣服挂进衣帽间,看着空荡荡的衣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正准备把书放在床头柜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医院打来的。
林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接起:“喂,您好,我是林溪。”
“林小姐,您父亲刚才醒了一次,精神状态还不错,就是还不能说话,医生说情况在好转。”
护士的声音传来。
“真的吗?
太好了!”
林溪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眼眶有些发热,“谢谢你们,我晚点过去看看他。”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挂了电话,林溪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是这几天来,她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只要父亲能好起来,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庭院里的清香随着风飘进来。
她看着楼下那片平整的草坪,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林溪,加油。
一年而己,忍忍就过去了。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开了。
沈聿风穿着一身家居服走了出来,大概是刚从工作中抽离出来,他松了松领口,少了几分在外面的冷硬,多了点居家的慵懒。
他似乎没想到林溪会在窗边,脚步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身上。
西目相对,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林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自然地说:“沈先生。”
沈聿风点点头,算是回应。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察觉到她眼底的红丝,随口问了一句:“有事?”
“没、没有。”
林溪摇摇头,“刚才医院打电话来,说我父亲醒了,情况在好转,想跟你说声谢谢。”
如果不是他及时注资,父亲恐怕连最好的治疗都得不到。
沈聿风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应该的。
协议里写了,我会保证林先生得到最好的治疗。”
又是协议。
林溪心里那点刚升起的暖意,瞬间被这句话浇得冰凉。
她垂下眼,低声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沈聿风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楼梯:“准备一下,晚上有个家宴,穿正式点。”
家宴?
林溪愣了一下:“什么家宴?”
“我奶奶的生日,家里人都在。”
沈聿风走到楼梯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一丝提醒,“记住你的身份,别出岔子。”
说完,他便下了楼。
林溪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有些发紧。
第一次以“沈太太”的身份参加沈家的家宴……她连沈家有哪些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扮演好这个角色?
而且,沈聿风特意提醒她“别出岔子”,是不是意味着,沈家的人并不好应付?
林溪走到衣帽间,看着里面空荡荡的挂杆,不由得犯了愁。
她带来的衣服,没有一件是适合参加这种顶级豪门家宴的。
就在她焦虑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林小姐,这是先生让我给您送来的。”
张妈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礼盒。
林溪打开礼盒,里面是一件香槟色的晚礼服,剪裁精致,面料高级,一看就价值不菲。
旁边还有配套的首饰和一双高跟鞋。
尺寸似乎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他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林溪捏着礼服的一角,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沈聿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冷漠疏离,处处强调契约,却又会在细节处,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周到”。
林溪甩了甩头,把这些纷乱的思绪压下去。
想那么多干什么?
今晚,她只需要扮演好“沈太太”这个角色,别出岔子,就行了。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那件礼服,走进了浴室。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透着一股倔强的韧劲。
林溪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说了一句:“加油,沈太太。”
楼下客厅里,沈聿风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目光却落在二楼的方向,若有所思。
特助刚刚发来消息,说林正德醒来后,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林溪是不是受委屈了。
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其实一首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硬撑着整个家。
沈聿风的指尖在文件上轻轻敲击着,眸色深沉。
今晚的家宴,二叔一家肯定会发难。
他本可以自己应付,但他还是决定带林溪去。
或许,是时候让某些人知道,他沈聿风的妻子,不是谁都能随意拿捏的。
也或许……是他想看看,这个在雷雨天会害怕得缩成一团的女孩,面对沈家那些明枪暗箭时,会是什么样子。
沈聿风拿起手机,给特助发了条消息:“查一下今晚出席家宴的所有人,把他们的资料发给我。”
他要确保,他的“沈太太”,第一次登场,不会输得太难看。
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将云顶公馆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一场属于沈家和林家的暗流涌动,即将在今晚的家宴上,悄然拉开序幕。
而身处漩涡中心的林溪,还不知道,她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