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谋七年

1我，贺凛，24岁，人生信条向来是随性而为，色彩和画布才是我该操心的事。但今天，

我正襟危坐，坐在一家格调高雅的咖啡馆里，等着我未来的妻子。多新鲜。

斜对面的女人，沈心，28岁，穿着一丝不苟的白色衬衫裙，头发挽得整整齐齐，

正低头浏览一份……厚厚的文件？那认真的架势，像是在进行一场价值上亿的商业谈判，

而不是决定自己的婚姻。哦，对，对她来说，这大概就是一场交易。贺先生，她抬起头，

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眼神清冷得像山涧的泉水，好看，但没什么温度，

协议条款您都过目了吗？有任何异议，我们现在就可以提出修改。

她把那份文件推到我面前。《婚前协议》四个加粗大字，差点闪瞎我的眼。

我懒散地往后一靠，勾起嘴角：沈小姐效率真高。不过，

‘乙方贺凛需在甲方沈心需要出席的家庭及公司社交场合，扮演恩爱丈夫角色，

具体表现需获得甲方认可’？这条有点抽象啊，‘恩爱’的标准是什么？是必须搂腰，

还是可以亲脸？我承认我是故意的。我就想看看这张冰山脸上，会不会出现别的表情。

果然，她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语气公事公办：仅限于必要且得体的肢体接触，具体视场合而定。最终解释权归甲方，

也就是我。啧，真严谨。还有这条，‘协议婚姻存续期为一年，

期间双方互不干涉私生活及感情状态，一年后自动解除关系，乙方不得纠缠’？

我念着这条，心里冷笑一声。她想得可真周到，连后路都堵得死死的。这是基础条款，

保障我们双方的利益。沈心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贺先生，据我了解，

您最近正在争取‘星辰画廊’的独家签约，而画廊创始人林老先生，

最看重艺术家私生活的稳定和正面形象。我们各取所需，不是吗？她说的没错。

我那个放荡不羁的前科确实让林老有些犹豫。一段稳定的婚姻，是最快的澄清方式。但，

从她嘴里这么冷静地说出来，怎么听着就那么不爽呢？是啊，各取所需。我倾身向前，

手臂搁在桌上，盯着她的眼睛，所以沈小姐你呢？顶着家庭压力？

还是需要个丈夫给你的职场生涯铺路？她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反问，愣了一下，

随即避重就轻：这似乎与协议内容无关。贺先生只需要确认，

这份协议是否能满足你的需求。能满足，当然能满足。我笑了，拿起笔，

龙飞凤舞地在乙方签字处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笔递给她，签吧，金主……姐姐？

最后那个称呼，我故意放慢了语速，带着点戏谑的尾音。我看到她接过笔时，

指尖微微顿了一下。很好，不是完全没反应。她低下头签字，脖颈白皙修长，像高傲的天鹅。

我看着她一笔一划写下沈心两个字，心里那股莫名的躁动又起来了。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哦不，是互惠互利。签完字，她收起自己那份协议，站起身，伸出手：合作愉快，贺先生。

明天早上九点，带上你的证件，民政局见。我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凉，很软，

但她想立刻抽回去。我没松手。她疑惑地看向我。合作愉快，沈、老、师。我收紧手掌，

感受到她细微的挣扎，脸上的笑容扩大，不过提前说好，我演戏，可是很投入的。

希望你……跟得上。说完，我这才松开手，

欣赏着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愕然和强装镇定的表情。有意思。这场她以为是明码标价的交易，

从我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规则，就该由我来定了。我的小太阳，你还想跑吗？

2第二天早上九点整，民政局门口。我靠着我的吉普车，

看着沈心那辆白色奥迪准时地、几乎分秒不差地滑入车位。她下车，

依旧是一身利落的职业装，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步伐坚定得像要去开董事会，

而不是领结婚证。早啊，贺先生。她公事化地打招呼。早，我直起身，

慢悠悠地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低头看她，不过，是不是该改口了？

贺、先、生听着太生分，不利于我们‘恩爱夫妻’的人设。她显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睫毛颤了一下：那……贺凛？不好，我摇头，凑近她，压低声音，

叫‘老公’有点早，叫‘阿凛’怎么样？或者，你也可以继续叫我‘弟弟’？

虽然我不太喜欢。我看着她耳根微微泛红，但又强撑着镇定的样子，

心里那点恶趣味得到极大满足。……阿凛。她飞快地选了一个，然后立刻转身，走吧，

速战速决。啧，真不可爱。流程走得飞快，拍照，宣誓，盖章。

当那两个红本本拿到手里时，我掂了掂，感觉有点奇妙。转头看沈心，

她正小心翼翼地把结婚证收进文件袋，和那些合同文件放在一起，

表情严肃得像在存放机密档案。喂，沈老师，我忍不住开口，这好歹是结婚证，

不是卖身契，你不用一副归档封存的样子吧？她瞥我一眼：在法律意义上，

它具有同等效力。接下来是同居安排，这是我的公寓地址和门禁卡。

她又递过来一张打印好的纸条和一张门卡，效率高得令人发指。你的东西可以慢慢搬过来，

我整理了次卧给你。这是公寓的注意事项清单，你看一下。

她又变魔术似的递来一张A4纸。我接过来一看，乐了。

上面条理清晰地列着：1. 公共区域保持整洁，物品用后归位。2. 晚上十点后，

客厅及厨房区域请保持安静。3. 洗衣机使用分类指南附图表。

4. 冰箱食物分区使用说明附图表。……沈老师，我抖了抖那张纸，

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这是找室友，还是养宠物？

这是维持共同生活空间秩序的必要规则。她一脸理所当然，希望你遵守。行啊，

我把纸条折起来，塞进口袋，不过我也有个习惯，可能得提前跟你说一下。什么？

我画画的时候，需要绝对专注，时间不定，昼夜颠倒。可能会弄脏地方，也可能……

我故意停顿，看着她的眼睛，会不小心，打破你的一些‘秩序’。

我成功地从她眼里看到一丝警惕。下午，

我把简单的行李搬进了她那个整洁得像样板间的公寓。果然，一尘不染，

所有东西都规规矩矩，连沙发靠垫的摆放角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的。我的存在，

就像一颗彩色的炸弹，投掷进这片黑白灰的世界。我把画具随意放在客厅角落，

几件外套丢在沙发扶手上，故意没按她的物品归位原则做。沈心看着我的动作，

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但基于互不干涉的协议条款，她忍住了没说话，

只是转身回了自己主卧，关门的声音比平时重了一点。首战告捷。晚上，

我窝在客厅沙发上打游戏，音响开得不大，但足以打破公寓死一般的寂静。快十一点的时候，

沈心的房门开了。她换上了睡衣，头发披下来，少了些白天的锋利，但脸色更冷了。贺凛，

已经超过十一点了。她提醒我，语气硬邦邦的。嗯？我眼睛没离开屏幕，

手指操作飞快，怎么了？哦，你的清单第十条，保持安静是吧？马上，这局快结束了。

她站在原地，没走，显然对我的马上持怀疑态度。五分钟后，我结束战斗，放下手柄，

伸了个懒腰。一抬头，她还站在那里，抱着手臂，像个监督学生遵守纪律的班主任。

我忽然起了心思。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轻轻抵在墙上。

我一手撑在她耳侧的墙上，把她困在我和墙壁之间，低头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

沈老师，我声音压低，带着点刚打完游戏的懒散，协议第三条，人后互不干涉。

我好像……没制造噪音吧？还是说，我故意拖长语调，你睡不着，想让我做点别的？

她的脸瞬间涨红，不是害羞，是气的。贺凛！请你遵守约定！

约定里可没写具体分贝值。我笑得无辜，看着她气急败坏又说不过我的样子，心情大好，

好了，不逗你了。这就睡。我收回手，潇洒地转身回我的次卧。关门之前，

我回头补充了一句：对了，晚安，我的……协议妻子。成功看到她呼吸一窒，

我满意地关上门。规则？从踏进这个门开始，你的规则，就得由我来改了。这才刚刚开始呢，

沈心。3协议签署的第三天，沈心扔给我一套熨烫得一丝褶皱都没有的深灰色高定西装。

今晚七点，公司周年庆酒会，地址发你了。别迟到。她语气平淡，像在交代工作日程。

我拎起那套西装，挑眉：尺寸这么准？沈老师偷偷量过我？她耳根又红了，

这次绝对是气的：贺凛！你的基本信息协议附件里都有！开个玩笑嘛，我耸耸肩，

故意凑近闻了一下西装，嗯，还是你身上那种冷冰冰的香味。沈老师，

你这‘恩爱’准备得挺细致啊。她瞪我一眼，没接话，踩着高跟鞋转身就走，

背影都透着莫挨老子的气息。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晚上七点，

我准时出现在酒店宴会厅门口。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果然让我人模狗样了不少，

至少门口迎宾的小姑娘看我的眼神都直了。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沈心。

她正端着酒杯和几个同样精英范儿的人交谈，笑容标准，但疏离。我径直走过去，

在她略显惊讶的目光中，无比自然地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她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像块木板。

抱歉，来晚了。我低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

路上有点堵车，老婆。我能感觉到她在我掌心下细微的颤抖。没、没关系。

她努力维持镇定，向同事介绍，这位是我先生，贺凛。各位好，常听心心提起你们，

多谢大家平时对她的照顾。我笑得春风和煦，手臂收紧，让她更贴近我，

扮演着一个完美体贴的丈夫。一个胖胖的领导模样的人过来，

笑着要给沈心灌酒：沈经理可是我们部门的顶梁柱，这杯必须得喝！沈心刚要接过，

我已经抢先一步挡了下来，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王总是吧？

我笑着接过那杯白酒，姿态放得低，语气却不容拒绝，心心胃不好，这杯我替她喝，

您不介意吧？不等对方回答，我一仰头，干脆利落地干了。烈酒灼喉，

但我眉头都没皱一下。好！贺先生爽快！王总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沈心抬头看我，

眼神里有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惊讶，又像是……松了口气？趁没人注意，我低头，

用只有我俩能听到的声音说：协议补充条款，替挡酒一次，收费的。她立刻瞪我，

用眼神骂我无耻。我笑得更加灿烂，在她腰侧轻轻捏了一下，成功让她再次僵住。整晚，

我就像块牛皮糖一样黏在沈心身边。她冷，我就给她拿披肩；她被人围着说话，

我就适时递上温水；有人夸她能力强，我就一脸与有荣焉：当然，我追她可是费了老大劲。

演技精湛，情真意切。我能感觉到她从最初的僵硬，到慢慢适应，

甚至偶尔在我给她布菜或者低声提醒她嘴角沾了东西时，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顺从。

酒会过半，灯光暧昧。我搂着她随着音乐轻轻摇摆，名义上是跳舞，实则把她圈在我的领地。

她的发顶刚好到我下巴，身上那股冷香混了酒气，变得有点诱人。沈老师，我低声叫她，

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廓上，我今晚表现怎么样？能拿到‘甲方认可’吗？

她微微挣扎了一下，没挣脱。……还行。她声音有点闷。只是还行？我故意委屈，

我都快把你那些同事羡慕的眼神当饭吃了。你看那边那个，盯了你一晚上的男的，

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是该吃醋呢，还是该得意？她顺着我目光瞥了一眼，立刻转回头，

语气有点急：那是我们副总！你别乱来！哦——副总啊——我拖长声音，

手臂又收紧了些，让她紧紧贴着我，那他更不该盯着别人的老婆看这么久，对吧？

她不说话了，脸颊似乎有点红，不知道是酒意还是别的。音乐结束时，我俯身，

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奖励。我看着她瞬间睁大的眼睛，

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人设需要，沈老师，配合一下。她的呼吸明显乱了节奏，

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我的西装外套。回去的车上，她一路沉默地看着窗外，

耳根那抹红一直没褪下去。我心情好得想吹口哨。冰山又怎么样？规矩再多又怎么样？

还不是被我搅乱了心湖。这场戏，我越来越投入了。而你呢？我的协议妻子，你还分得清，

哪句是戏，哪句……是真心吗？4酒会之后，

我和沈心之间那种公事公办的氛围变得有点微妙。她似乎有点躲着我，但又会在早餐时，

顺手多做一份我那不成比例的煎蛋和咖啡。呵，嘴硬心软。这天晚上，我灵感爆发，

在客厅支起画架，颜料挥洒得正酣畅淋漓，完全忘了时间。手机突兀地响起，打破一室寂静。

是沈心助理打来的，声音焦急：贺先生吗？沈经理胃病犯了，还在公司加班，

能麻烦您送点药过来吗？我这边实在走不开……胃病？我眉头瞬间拧紧。

想起酒会那天她苍白的脸色。地址发我，马上到。我扔下画笔，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甚至没在意沾满颜料的手弄脏了车门。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她公司。整层楼几乎都黑了，

只有她的办公室还亮着冷白色的光。推开门，就看到她蜷缩在宽大的办公椅里，

脸色比A4纸还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一只手死死按着胃部，

另一只手还在勉强地敲键盘。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沈心！我几步冲过去，一把按住她敲键盘的手，冰凉，你不要命了？！

她被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挣扎着想抽回手：……贺凛？你怎么来了……我没事，

还有个报告……去他的报告！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劈手合上她的笔记本电脑，

你是机器人吗？不知道疼？不知道休息？她大概从没见过我这么暴躁的样子，

一时愣住了，苍白的嘴唇微张，忘了反驳。我弯腰，二话不说，直接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啊！她惊呼一声，手下意识环住我的脖子，贺凛！你放我下来！我能走！闭嘴。

我语气凶巴巴的，抱着她大步往外走，再乱动我就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她大概是真的没力气了，也可能是被我吓到了，居然真的安静下来，把头微微靠在我胸口，

像只虚弱的小猫。她的呼吸很轻，拂过我的脖颈，带着不正常的烫意。我心里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