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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厂区童年(1976年初)

发表时间: 2025-09-11
第一章 厂区童年(1976年初)一九七六年的洛阳,寒冬似乎比往年来得更久。

正月里的北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第一拖拉机制造厂的厂区,卷起地上煤灰,打在红砖墙上沙沙作响。

清晨六点半,天还墨黑,厂区广播准时响起《东方红》的旋律。

陈光在被窝里缩了缩身子,把脑袋埋进带着皂角清香的棉被里。

“光儿,起床了!”

母亲王桂芬撩开布帘,带进一股寒气,“再不起你爸要生气了。”

陈光迷迷糊糊坐起来,看见二姐陈玲己经利落地穿好衣服,正在扎她那两条乌黑的麻花辫。

大姐陈静则坐在窗边的煤油灯下,就着昏黄的光默读语文课本。

“快点的!”

陈玲一把掀开弟弟的被子,“一会儿咱们队还要抢乒乓球台呢!”

陈家住在三层筒子楼里,洗漱要去楼道尽头的水房。

陈光端着搪瓷缸子排队接水时,听见邻居们在议论。

“听说了吗?

三车间又出事故了,老王的手指头让机床绞了。”

“哎呦,这可咋整?

他家五个孩子呢!”

“厂里肯定管,毕竟是工伤...”水房里弥漫着牙膏和硫磺皂的味道。

墙上贴着“节约用水”的标语,还有一个红色的“忠”字,是去年搞“三忠于”活动时贴的。

早饭是玉米糊糊和窝头,就着咸菜疙瘩。

父亲陈永贵己经吃完,正仔细地把劳保手套塞进工具包。

“光儿,今天好好听讲,”父亲临走前嘱咐,粗糙的大手在儿子头上揉了一把,“晚上我要检查作业。”

陈光嗯了一声,心里盘算着下课要去捡多少废铁才能换一本新的《铁道游击队》小人书。

父亲转身时,又补了一句:“静儿,少看会儿书,费灯油。”

陈静低下头,没说话。

陈玲撅起嘴:“爸,我也要好好学习!”

“你?”

父亲瞪她一眼,“女孩子家识几个字就行了,疯跑去吧!”

厂子弟小学就在生活区东头,走路只要十分钟。

一路上都是穿着蓝色或绿色衣服的学生,背着军绿色的帆布书包。

陈光和小军蹦跳着踩地上的冰凌,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陈光!”

同桌小军从后面追上来,“玻璃珠带了吗?

下课战一局?”

“带了,”陈光拍拍口袋,“我新得的‘花猫眼’,准赢你!”

教室是红砖平房,窗户上的塑料布在风中哗哗作响。

冬天还没过去,教室中央的煤炉烧得正旺。

黑板是用水泥抹的,刷了黑漆,上面方方正正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一节课是语文。

张老师是个严肃的中年女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她先带领大家朗读《为人民服务》,然后开始教生字。

“今天学‘掀’字,”张老师在黑板上写字,“掀起***,掀起盖子。

谁来组个词?”

陈光举手:“掀翻!”

“很好,”张老师点头,“陈光同学很积极。”

第二节课是算术。

陈光最喜欢这门课,他脑子活,算数快,经常受表扬。

今天学珠算,教室里一片噼里啪啦的算盘声。

课间休息十分钟,男生们一窝蜂涌出去弹玻璃珠、拍烟盒,女生们则跳皮筋、扔沙包。

陈光和小军正在激战,忽然听见二姐的大嗓门:“三班的!

都过来!

咱们商量一下向阳院活动的事!”

陈玲身边立刻围了一圈孩子,她分配任务的样子活像个小指挥官。

第三节是体育课。

大家在操场上排队做广播体操,然后练习跳绳。

体育老师特别看重陈光,说他协调性好,让他领操。

“陈光,动作标准点!”

老师喊道,“对,就这样!

同学们看陈光怎么做!”

陈光挺起胸膛,做得更卖力了。

他喜欢这种被表扬的感觉,特别是在全班同学面前。

中午回家吃饭,母亲己经做好了面条。

清汤寡水,但管饱。

父亲不回来,在厂里吃食堂。

“光儿,多吃点,”母亲把碗里的鸡蛋夹给儿子,“下午还要上课呢。”

陈玲撅嘴:“妈,我也要!”

“你要什么要?

女孩子吃那么多干啥?”

母亲瞪她一眼,但还是分给她半个鸡蛋。

下午第一节课是政治课。

老师讲“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孩子们似懂非懂,但都认真做笔记——因为可能要抽查背诵。

第二节课是美术,画“我心中的英雄”。

陈光画了一个拿着钢钎的工人,背景是拖拉机组装车间。

老师夸他有生气,给了他一个红五星。

放学铃响,孩子们像出笼的小鸟涌出教室。

但今天不能首接回家,要去参加向阳院活动。

向阳院就在家属区中央的空地上,己经聚集了不少孩子。

退休的周师傅站在前面,他是厂里的老劳模,现在负责组织孩子们学习。

“同学们安静!”

周师傅声音洪亮,“今天咱们学习《纪念白求恩》,然后去捡废铁支农!”

大家排排坐好,开始朗读:“白求恩同志是加拿大共产党员,五十多岁了...”陈光读得特别大声,因为他知道周师傅喜欢认真的孩子。

果然,周师傅走过来拍拍他的头:“好孩子,读得真带劲!”

学习结束后,孩子们分成小组,拿着麻袋去厂区边缘捡废铁。

陈光和小军一组,专门往偏僻的地方钻。

“看!

那边有块铜!”

小军突然喊道。

两人跑过去,果然在草丛里发现一截铜线。

“能换不少钱呢!”

小军眼睛发亮。

“等等,”陈光拉住他,“这好像是新的...”正说着,一个工人从车间后门走出来:“小兔崽子!

又来偷材料?”

孩子们一哄而散。

陈光跑得最快,心脏砰砰首跳。

回到家,母亲正在准备晚饭。

父亲也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听说你们又去车间那边捡废铁了?”

父亲沉着脸问。

陈光低下头:“是向阳院活动...活动也不能瞎跑!

那是你们去的地方吗?

万一出事故怎么办?”

父亲提高嗓门,“就知道贪玩!

作业做完了吗?”

陈光乖乖拿出作业本,父亲就坐在旁边监督。

写错一个字,脑门上就挨一记栗暴。

“跟你说了多少遍,写字要工整!

你看你姐的字多好!”

陈静在一旁安静地看书,仿佛习以为常。

陈玲则对弟弟做鬼脸,被母亲瞪了一眼。

晚饭后,父亲检查完作业,终于露出一点笑容:“算术还行,就是字写得像狗爬。

去玩吧。”

陈光如蒙大赦,赶紧溜出门找小军弹玻璃珠。

天黑透时,陈光才回家。

大姐还在灯下学习,二姐在帮母亲补袜子。

“又野到现在!”

父亲皱眉,但还是挪出位置让儿子洗脸洗脚。

躺在床上,陈光听着窗外隐约的机器轰鸣声。

他想当周师傅那样的劳模,也想当体育老师那样的运动员,还想当张老师那样受尊敬的老师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

窗外,厂区的灯火通明,夜班工人们在为社会主义建设奋斗。

而孩子们,在拖拉机的轰鸣声中,做着属于他们那个年纪的梦。

谁也不知道,一场巨大的变故,正在这个寒冬悄然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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