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踩着黑檀木楼梯往上挪,每走一步,楼梯板就“吱呀”叫一声,像是快扛不住她的重量。
楼梯间没窗,黑黢黢的,她摸出手机开手电筒,光柱里满是飞舞的灰尘,晃得人眼睛发疼。
“阿玉,你不跟上来?”
她回头喊了句,声音撞在墙面上,弹回来的回音空荡荡的,更显冷清。
楼下飘来阿玉轻飘飘的声儿:“老掌柜说过,阁楼里的东西得新老板自己看,我不能进去。”
林晚秋撇撇嘴,心里发毛,可想想欠着的网贷,还是硬着头皮往上走。
到了阁楼门口,她推了推门,没锁,一推就开了。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檀香混着旧木头味儿涌出来,比楼下还凉,她下意识裹了裹短袖——九月天穿短袖本就正好,在这儿却冻得胳膊起鸡皮疙瘩。
阁楼就巴掌大,中间摆着张梨花木桌,桌面裂了几道缝,铺着块暗红色绒布,布上放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盒身上雕的花纹跟楼下木柜上的差不多,看着怪渗人的。
墙角堆着几个旧箱子,蒙的灰能埋住手指,一看就有些年头没动过了。
林晚秋的目光全落在木盒子上,走过去蹲下来,指尖刚碰到盒面,一股冰凉就顺着指尖爬上来——跟阿玉碰她时的凉不一样,这凉更沉,像裹着块冰,压得人心里发慌。
“这就是老掌柜说的东西?”
她小声嘀咕,小心翼翼掀开盒盖。
里面铺着层黑绸缎,放着两张纸:一张是泛黄的信纸,纸边都脆了;另一张是朱砂写的契约,纸上还泛着淡淡的红光,盯着看久了,眼睛都发花。
她先捏起信纸,上面是毛笔字,写得娟秀,应该是表姑婆的手笔:“晚秋吾侄,见字如面。
这铺子是阴阳两界的中转站,养鬼得守契约,不能胡来。
每帮一个鬼了却执念,他们会留下谢礼,能换现世的银钱;可每多养一个鬼,你的阳寿就得折一年,切记别贪多。
盒里的是‘养鬼契’,得用你指尖的血当引子,跟鬼绑定,以后鬼听你的,你也得护着鬼。
要是遇上邪祟,拿着契约喊我——我己经成了铺子里的地缚灵,守着铺子,也护着你。”
林晚秋看得手心冒汗,尤其是“阳寿折一年”那几个字,心脏“咯噔”一下,差点把信纸捏破。
合着这养鬼赚钱,是拿命换啊?
她又拿起朱砂契约,纸上的字像活的,跟着手电筒的光晃。
契约末尾留着个空白处,旁边写着“主印”,摆明了要她按手印。
“用指尖血当引子……”林晚秋咬着嘴唇犯愁。
不签吧,没法跟阿玉绑定,更别谈赚钱还债;签吧,阳寿一年年减,这买卖到底值不值?
正犹豫着,楼下突然传来阿玉慌慌张张的声儿:“新老板!
有人敲门!”
林晚秋吓了一跳,赶紧把纸塞回盒子里,盖好盖子往楼下跑。
跑到楼梯口,就看见阿玉飘在柜台后面,脸白得像张纸,眼神里全是慌。
“谁啊?
这时候来敲门?”
林晚秋走到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往外看。
外面站着个老太太,穿灰布衣裳,头发白得像雪,挎着个竹篮,头低着,看不清脸。
“请问……是阴缘杂货铺吗?”
老太太的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还带着股冷意——不是秋天的凉,是透着骨头缝的冷,听着就不像活人的声儿。
林晚秋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瞅了眼阿玉。
阿玉飘过来,凑到她耳边(明明没呼吸,却还是让她觉得脖子凉飕飕的):“是鬼客。
她身上有执念的味儿,是来求帮忙的。”
林晚秋深吸一口气,攥紧门把手。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鬼客,手心里全是汗。
她定了定神,拉开门。
老太太慢慢抬起头,脸白得没一点血色,眼睛是浑浊的灰色,连瞳孔都看不清。
她盯着林晚秋,嘴角扯出个僵硬的笑:“小姑娘,你是新掌柜吧?
我听说这铺子能帮人……不,能帮我们这些走不了的了却执念,是吗?”
林晚秋强忍着往后缩的冲动,点了点头:“是……是。
您有啥事儿,进来再说。”
老太太走进来,脚步轻得没一点声儿,像踩在棉花上。
她把竹篮放在柜台上,掀开盖子——里面空空的,就一层薄灰。
“我想找一碗热汤面。”
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哭腔,“六十多年前,我儿子饿了三天,我揣着钱去给他买汤面,路上让车撞了,没把面带回去。
他到死都没吃上那碗面,我这心里,堵得慌啊……”林晚秋看着老太太浑浊的眼睛,心里突然发酸。
她回头看阿玉,阿玉轻轻点头,意思是这执念是真的。
“您放心,我帮您找。”
林晚秋定了定神,想起表姑婆的信,又想起催债的短信,咬了咬牙,“不过我刚接手铺子,还没签养鬼契,可能得等会儿……”老太太的眼睛亮了亮,灰色的眸子里好像有了点光:“没关系,我等。
只要能让我儿子吃上那碗面,我等多久都愿意。”
林晚秋走到柜台后,把阁楼的木盒子拿过来,打开。
看着那张朱砂契约,她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个指甲刀——还是上次拆快递剩下的,有点钝。
她在指尖上轻轻划了一下,疼得龇牙,挤出一滴血,按在契约的“主印”上。
血滴在契约上,瞬间就被吸进去了,纸上的朱砂字突然亮起来,红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过了会儿又慢慢暗下去,最后变成了黑色。
与此同时,她手腕突然一凉,像套了个看不见的镯子,旁边的阿玉身上也泛起一层淡淡的光,看着没那么吓人了。
“契约成了!”
阿玉的声音里带着欣喜,“现在你是我的主了!
我们能帮这位鬼客找汤面了!”
林晚秋看着指尖的小伤口,又看了看柜台上的老太太,突然觉得,这养鬼赚钱的路,虽然危险,好像也没那么糟。
至少,她能帮这些揣着执念的鬼客,了却心里的遗憾。
“阿玉,”林晚秋转头问,“我们咋找那碗热汤面啊?”
阿玉飘到老太太身边,凑过去闻了闻,回头跟林晚秋说:“她的执念里有汤面的味儿,还有当年那家面馆的地址。
我们顺着味儿找过去,找到面馆的旧址,再用她的执念凝成一碗热汤面,让她带回去,这执念就能了了。”
林晚秋点点头,心里有了点底。
她看着老太太,尽量挤出个温和的笑:“您放心,我们这就帮您找那碗热汤面。”
老太太看着她,浑浊的眼睛里滚出两行清泪,滴在竹篮里,没等落地就没影了。
“谢谢……谢谢你啊,小姑娘。”
林晚秋攥紧手里的契约,心里暗暗想:第一单生意,一定要做好!
不光是为了赚那点“棺材本”,更是为了让这位老太太,了却六十多年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