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内的混***响乐，在苟不凡那句“喜悦爆米花管够”的邀请中，暂时休止了一个音符。
雷潇潇的手还按在腰间的“制式情绪稳定器”上——那玩意长得像复古手电筒，据说能发射让人瞬间“平静”的波纹，但苟不凡严重怀疑它更多是用来物理说服的。
她漂亮的眼睛里怒火更盛，几乎要实质化成“愤怒火焰颗粒”喷出来。
指南鸟在她罗盘上装死，喙啄着“极度危险（但对鸟来说可能是开饭）”的刻度。
“苟不凡！”
她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厌恶黏液”，“你涉嫌非法交易高纯度未登记情绪晶、扰乱公共情绪稳定、以及…以及…”她扫了一眼狼藉的地面，似乎想找个合适的罪名，“…以及店铺卫生不达标！”
“冤枉啊青天探员大人！”
苟不凡举起粘着“摆烂”残留物的手，表情夸张，“您看，我这明明是受害者！
是这位…呃…”他看向门口还瘫坐着的阮绵绵。
阮绵绵接触到他的目光，猛地一哆嗦，像受惊的兔子，整个人拼命往卫衣里缩，恨不得原地隐形，声音细若游丝：“对、对不起…我这就走…”她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结果腿软，又坐了回去，发出小小的呜咽声。
她口袋里的“宁静晶”睡袋似乎感受到不安，自动膨大了一点，发出微弱的安抚光波。
雷潇潇的视线终于落到阮绵绵身上，眉头蹙起。
“你又是谁？
刚才你们在进行什么非法交易？”
她向前一步，职业本能让她习惯性审问。
阮绵绵被她气势所慑，吓得话都说不全了：“没…没有…我只是…卖…卖‘厌恶’…”她越说声越小，手里的密封瓶似乎感受到她的恐惧，里面的灰绿色黏液对着雷潇潇疯狂冒泡：“看什么看！
穿制服的了不起啊！
脾气这么臭，肯定没男朋友！”
“……”雷潇潇额头青筋跳了一下。
指南鸟似乎觉得这话很有趣，短暂地活过来，啄了一下“嘲讽”刻度，又迅速装死。
苟不凡趁机一个骨碌爬起来，挡在阮绵绵和雷潇潇之间，脸上堆起营业式笑容：“探员大人，您看我这儿老的老小的小…啊不，是乱的乱怂的怂，真没干啥坏事。
这位小姑娘就是来卖点自家产的‘原材料’，合法合规！
您要不先查查那边？”
他随手往街对面一指，“我刚好像看到有人无证贩卖‘大笑姑婆’同款盗版喜悦晶！”
雷潇潇根本不吃这套：“少给我转移话题！
站好！
接受检查！”
她拿出一个扫描仪似的装置，对准苟不凡和地上的情绪晶。
就在这时，阮绵绵似乎因为极度紧张，呼吸急促起来。
她下意识地深深吸了口气。
奇妙——或者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空气中，那些因为刚才混乱而逸散的、细微的情绪粒子——主要是来自雷潇潇那被“愤怒晶”烫到后的暴躁和烦躁，还有一丝对任务不顺的焦虑——像受到无形牵引，丝丝缕缕地汇向阮绵绵。
她吸气的动作很轻微，但那些粒子却异常主动地、欢快地钻进了她的鼻腔。
苟不凡的“情绪唠嗑”被动能力让他“听”到了这些粒子细微的“尖叫”：“哦！
美味！”
“是新鲜的烦躁！”
“冲鸭！”。
阮绵绵猛地打了个激灵，像是三伏天灌了一口冰汽水，又像是饿极了的人闻到饭香。
她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极淡的、不正常的红晕，原本因为恐惧而剧烈波动的情绪，竟然奇异地…平复了一点点？
但副作用立竿见影。
她那双藏在帽檐下的眼睛，突然瞥见了雷潇潇制服的肩章——一个设计得稍微有点歪，且沾了点灰尘的金属扣。
她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一种极度不适和…嫌弃的情绪涌上来。
她忘了害怕，忘了社恐，细声细气地、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执拗开口：“那个…你的肩章…歪了…左边比右边高了0.3毫米左右…还有，上面有灰尘，是来自第三街道‘焦虑区’的特有浮尘，成分是…”雷潇潇：“？？？”
苟不凡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
完了，“厌恶晶”没卖出去，她自己先吸饱了“烦躁+焦虑”粒子，当场“过敏”，变身了！
这次是…强迫症+洁癖版？
阮绵绵似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眼睛死死盯着那肩章，小手甚至微微抬起，似乎想上去把它掰正擦干净，但又碍于社恐本能不敢真的上前，整个人陷入一种极度的纠结和难受中，小声碎碎念：“不对称…不干净…视觉污染…心理不适…”雷潇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莫名其妙，火气又上来了：“你嘀咕什么呢？！”
苟不凡眼看要糟，灵机一动，猛地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刚才掉落的、品质最次的“喜悦爆米花”（受潮了，不怎么跳了），猛地塞进阮绵绵手里：“哎呀！
顾客你是饿了吧？
来来来，尝尝本店特产！
免费试吃！
吃了都说好！”
阮绵绵下意识接过爆米花，愣了一下。
下一秒——“哔——啾——咔！”
一道刺眼但毫无伤害的亮光从她手中爆开，伴随着一阵廉价的、类似儿童玩具的电子音效，她整个人被笼罩在短暂而浮夸的奥特曼变身光效中…光芒散去。
阮绵绵僵在原地，手里的爆米花冒着青烟。
她宽大的卫衣帽子都被震得滑落一点，露出小半张清秀但此刻写满了“想立刻逃离这个星球”的通红脸庞。
整个世界安静了。
街对面真的有人在卖盗版情绪晶，此刻也张大了嘴看着这边。
雷潇潇举着扫描仪，动作完全定格，脸上的怒火被极大的荒谬感覆盖。
苟不凡捂着心脏，一副“我可真是个机灵鬼”但又“这副作用真特么羞耻”的表情。
“噗……”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接着，周围看热闹的喜悦区居民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就连雷潇潇罗盘上的指南鸟也抬起头，发出了类似“咯咯”的嘲笑声。
阮绵绵猛地拉上帽子，整个人缩成一团，蹲下去，把脸死死埋进膝盖里。
完了，社会性死亡，超级加倍。
她恨不得把自己塞进那个“宁静晶”睡袋里永远不出来。
雷潇潇深吸一口气，强行把注意力拉回苟不凡身上，但语气明显有点走样：“你…你这卖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又是什么效果？！”
苟不凡干笑：“哈…哈哈…新品，对，新品！
‘光芒西射喜悦爆米花’，旨在让顾客的快乐…亮瞎别人的眼！”
他背后的“良心”弹簧再次弹出，被他险险躲过。
雷潇潇显然不信，但这场闹剧让她原本紧绷的追查情绪散了大半。
她没好气地收起扫描仪，踢了踢脚边一颗还在哼哼的“摆烂橡皮泥”：“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赶紧收拾了！
还有你！”
她指着苟不凡，“我怀疑你这里藏有非法高纯度情绪晶，暂时不予查封，但我会盯着你！
随时回来检查！”
她又瞥了一眼蹲在地上当蘑菇的阮绵绵，最终没再说什么，哼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指南鸟在她罗盘上摇摇晃晃，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笑话。
苟不凡长舒一口气。
等到雷潇潇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他才龇牙咧嘴地开始收拾满地狼藉。
他先把角落母亲的“喜悦晶”碎片珍重地捡起来擦干净，贴身放好。
然后开始分拣各类情绪晶：“愤怒”的单独放（怕炸），“悲伤”的放另一边（怕哭得到处是水），“摆烂”的团成一团（随它去吧）…最后，他走到仍然蹲着、试图用帽子把自己闷死的阮绵绵面前，用鞋尖轻轻碰了碰她。
“喂，走了。
雷暴龙暂时不会回来了。”
阮绵绵不动。
苟不凡叹了口气，蹲下来，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颗用透明小袋装着的、质感温润的“平静晶软雾”，隔着袋子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安心的柔和力量。
他把它塞进阮绵绵手里。
“拿着。
别说我坑你。
刚才…谢了。”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原理，但猜到是阮绵绵那口“深呼吸”无意间吸引了雷潇潇的注意力，帮他解了围。
阮绵绵的手指动了动，感受到“平静晶”传来的舒适触感，紧绷的肩膀稍微松弛了一点。
但她还是没抬头，声音闷闷地传来：“…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麻烦？
小意思。”
苟不凡耸耸肩，故作轻松，“本老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就是你这‘过敏’症状…挺别致啊。”
他忍不住又想笑。
阮绵绵把头埋得更低了。
苟不凡站起身，拍拍手：“行啦，真要道歉，把你那瓶‘领导的厌恶’留下，算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和店面清洁费了。”
阮绵绵立刻把紧紧攥着的密封瓶递出来，动作快得像怕他反悔。
苟不凡接过瓶子，看着里面还在喋喋不休吐槽的灰绿色黏液，掂量了一下，纯度居然还不错。
“行了，交易两清。
你可以…”他话没说完，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
折腾半天，饿了。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厌恶晶”，又看了一眼还蹲着的、似乎很好骗的阮绵绵，眼珠一转，奸商本能再次觉醒。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那什么，看在你也不是故意的份上，本老板大人有大量。
这样吧，我再好心帮你个忙。”
阮绵绵终于微微抬起头，帽檐下露出一双疑惑的眼睛。
苟不凡露出一个自认和蔼可亲的笑容：“你看，你这‘过敏’体质，是不是需要定期…嗯…‘摄入’点负面情绪粒子？”
阮绵绵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这不就对了！”
苟不凡一拍大腿，“老是这么随机吸，容易出事！
就像刚才，多丢人！”
阮绵绵想到刚才的奥特曼特效，又想死了。
“所以！”
苟不凡压低声音，像在分享什么秘密，“我这儿，可以提供‘稳定、安全、多样化’的负面情绪粒子供应！
怎么样？
以后需要了，就来我这儿！
价格好商量！
包你吃得‘满意’！”
阮绵绵眨眨眼，似乎没太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售后服务”。
苟不凡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这姑娘简首就是个活的“情绪粒子吸收器”！
以后自己用了邪轨能力产生的副作用情绪，或者重组情绪晶时分离出的废弃负面粒子，岂不是有了完美处理渠道？
甚至还能…收点处理费？
完美！
无本万利！
我真是个天才！
他仿佛看到了一条全新的、闪闪发光的生财之道（兼自我治愈之路）。
他口袋里的“悲伤晶”似乎感应到他愉悦（奸诈）的心情，哀乐声渐渐变小，最后不情不愿地停了。
角落里的“良心”弹簧玩具，安静如鸡。
（第二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