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都怪我，害你受伤了。” 郭小玲满脸愧疚地说道。
“哎呀，这点小伤算什么？再说你是我闺蜜，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欺负吗？对了，那个赵金花现在怎么样了？”周依依轻声问。
“她还关在教室里呢。医务室的老师说你伤得不重，很快就会醒过来。所以校长和老师们就把她暂时关着，等你醒了再决定怎么处理。”
“那你打算怎么办？”郭小玲关切地问。
“她这件事要往大了说就是蓄意伤人，往小了说不过是同学间的打闹。主要还是看我的伤势。现在我伤得不重，真闹到公安那里去，最多也就是赔钱和解。而且校长肯定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学校声誉，所以一定想私下解决。我们只要求她赔偿和道歉就行了。只是赔偿什么，需要好好琢磨一下。”
说到这里，周依依顿了顿，压低声音：“一会儿你记得把赵金花因为她叔叔作风不正才来找我们麻烦的事说得严重一些。我们不能让赵老师再回来。像他这种品行的人，就算不是主观故意，也心思不正。这个年代，他要真不懂避嫌的重要性？再说，今天他全程没理睬自己怀孕的老婆，反而跑去帮寡妇挑水。一个男人若连最基本的道德都守不住，能是好人吗？后来他追出去挽回，不过是发现自己只是寡妇鱼塘里的一条鱼罢了。真要是寡妇勾引，他八成还真会被勾走。再想想咱们虽然要毕业了，可以后弟弟妹妹、表弟表妹、堂弟堂妹们也要在这所高中读书。要是他怀恨在心，暗中报复怎么办？所以，彻底清除掉才最保险。你说是不是，小玲？”
郭小玲眼睛一亮，忍不住笑：“依依，你太聪明了！没想到你磕了脑袋还能想得这么周全。行，我听你的。”
两人又小声商量了一番，这才朝校长办公室走去。
“扣扣。”
“请进。”一个威严而低沉的男声响起。
“校长好。”
“你们好。周依依同学，你头上的伤怎么样？”孙校长起身走到周依依身前，一边查看一边关切地问。
“血已经止住了，就是还有些头晕。校医说要先观察，不确定是不是脑震荡。如果回家后有异常，再马上去医院。”
“嗯，那你就先回家休养吧。你的毕业证在这儿。”说着，他从桌上拿出两张薄薄的纸张。那个年代的毕业证还没有外壳，只是一张写着“某某高中，予以毕业”的纸。孙校长把一张递给周依依，一张递给郭小玲。
“谢谢校长。”周依依接过后，抬眼道，“只是，不知道伤害我的赵同学，学校打算怎么处理呢？”
“这个嘛，我们还在讨论，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校长，其实是这样的。赵金花同学之所以推我，主要是因为我们揭露了她叔叔赵有材老师作风不正，她担心他丢掉工作，影响到她和家里，所以才心怀怨恨。具体经过，小玲可以详细跟您说。”
郭小玲于是把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重点强调赵老师多次去寡妇家干活，以及邻居们的种种传言。最后，她哽咽着补充道：“要不是依依挡在我前面，我估计早就被推下楼梯了。不死也得重伤骨折。她明明看见我身后就是楼梯，还那样用力推，分明是带着恶意，甚至有害人性命的意图。”
孙校长脸色沉了沉，转头看向周依依：“周依依同学，你怎么看？”
“校长，按理说，这事本该报警。但一旦惊动公安，就要牵扯到老师作风不正的问题，对学校影响不好。所以我不打算报公安，只希望学校内部处理就行。”
孙校长听到这话，紧绷的神色稍稍放松，语气也温和了几分：“嗯，你继续说。”
“关于赵金花，她虽然是一时冲动，但我受伤是真的。所以我希望她赔偿医药费和营养费。至于道歉，就算了吧。我想他们一家也不会真心觉得自己有错。只要写一份道歉声明，她和父母签字按手印就行。我也不想见他们，就由学校出面代为处理。金额多少，我都可以接受，由学校和赵家协商决定。我只是担心没有声明，过几天她们反过来颠倒是非。校长，您能理解吧？毕竟白纸黑字才最保险。”
“好，这件事我会落实。”孙校长点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赞赏，“周依依同学，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这么有大局观。”
“校长过奖了。我三哥是咱们学校去年的优秀毕业生，他常跟我说，您公正处事、心系学生，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
“哦？你三哥是……”
“周向前。”
“啊，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一直年级第一的小伙子。要不是现在上不了大学，他一定能考上清北。真是可惜了啊。”孙校长忍不住感慨。
“是啊，我三哥毕业后也没放下学习，还在村里办了扫盲班，义务教村里人识字。”周依依顺势补充。
其实，周向前不过是顺带教自家侄子侄女的时候，也把村里孩子带上。但周依依懂得把事情说得更高大上一点。这是现代市场营销的基本思路：既然事实存在，就没必要谦虚。就算上级来查，也挑不出毛病。
她说完后，朝郭小玲投去一个眼神。郭小玲立刻心领神会，开口问：“校长，不知道赵老师的事，学校打算怎么处理？我爸在武装部，妈在妇联，这件事今天之后，全镇肯定都知道。我爸妈势必会调查。我只是想先了解一下学校的打算，好回去跟他们通个气，把影响降到最低。”
这是周依依事先教她的说辞。一方面摆明背景，说明这件事压不下去；另一方面表明自己站在为学校考虑的角度。即便孙校长是老狐狸，也不会因此反感。
“嗯，赵老师的事，不论公私，都影响太大。我们会严肃处理。这种品德有瑕疵的人，确实不适合再当老师。”孙校长沉吟后说道。
“扣扣。”又是一阵敲门声。
“请进。”
“校长好，我是来找我妹妹的。听说她受伤了，她在您这里吗？”周向前快步进来。
“三哥！”周依依虚弱地喊了一声。
“小妹！”周向前一看见她，立刻快步上前，满眼心疼，“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三哥背你去，别怕，有三哥在呢。”
“三哥，我好多了，就是头还晕。校医已经处理了伤口，回家休息几天就好。”周依依安慰地拍拍他。
“那就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哥，等回家我再细说吧。现在先听校长的处理意见。”
“好。”周向前立刻转身，冲校长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校长，在您这么忙的情况下还照顾我妹妹。”
“你这孩子，还是这么懂礼数。”孙校长欣慰地点头，“你妹妹的事，我们已经决定了，会让赵金花赔偿并写道歉声明，赵老师也会辞退。”
“谢谢校长的公正处理。小妹是我们全家唯一的女孩，您帮她就是帮我们全家。以后我一定写封感谢信送到学校。”
“对了，你妹妹刚刚说，你毕业回村后还办了扫盲班？”
周向前一愣，看向妹妹。见她冲自己眨眼，他便明白过来，笑着回答：“校长，我妹妹夸大了些。我只是给村里孩子和一些不识字的大人教些基础知识，还没到正式扫盲班的程度。那个是要上级审批的。小妹不懂这些流程，您别怪她。”
“哈哈，虽然没报备，但你做的就是扫盲，这没问题。”孙校长笑着回应。
“校长，周三哥真会教书呢。我成绩差，全靠他在给依依补课时，我跟着学，才勉强毕业的。他要是能当咱们的老师，一定比赵老师强。”郭小玲适时插话。
“小玲，我哥没正式教学经验，当老师肯定不行的。”周依依装作谦虚。
“那就先当临时老师呀！经验都是一点点积累出来的。再说，赵老师和赵金花害得依依受伤，现在岗位空出来了。要是在工厂里，这种情况早就该赔一个工作名额给受害人家属了。别说临时工，就是正式工也该补偿。”郭小玲不依不饶地补充。
孙校长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这个事情我还要和其他老师商量。之后会给你们一个答复。你们先回家休息吧。”
“好的，校长。那我们先告辞了。”
几人拿着毕业证离开了学校。
“依依，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郭小玲兴奋地问。
“很棒，非常棒！咱们小玲最棒啦。要不是你，我哥哪有机会当临时老师。”周依依笑着回应。
“客气啥呀！要不是你，我今天说不定就被推下楼梯摔残废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帮你说几句话是应该的。”
“嗯。今天先回去吧。我估计回家还得把事情再讲一遍。”
“嗯嗯，等你好些了，我们再约。”
说罢，两人便在牛车处分别。
路上，周向前听完事情的全过程，忍不住红了眼眶：“小妹，你在这种时候，还想着给三哥谋个工作，三哥很感激。但如果可以，三哥宁愿没有工作，也不想你受伤。只要你平安就好。”
看着三哥眼里的泪水，周依依心里第一次涌起真正的“家人”的感觉。那是无条件的爱，是血脉间最深的牵绊。
“三哥，我是醒来之后才想到赔偿的问题的。我救小玲完全是真心的，当时根本来不及想这些。所以你不用有负担。”
牛车到了村口，正巧看见大哥的儿子周小安，正和其他孩子在老柳树下玩。见牛车回来了，他立刻扑过来。每次小姑去镇上都会带点吃的回来，所以他早早在这儿等。可这一看见小姑头上裹着白纱布，还渗着血，当场吓哭了：“小姑！小姑！你怎么了？”
他一边哭一边踉跄着要爬上牛车。
“别碰你小姑！”周向前连忙抱起小安，叮嘱赶车的老人加快回周家。
村里人很快把消息传到地里，周家人纷纷赶回，进门就见周依依正坐在堂屋。
“依依，我的老闺女啊！怎么伤成这样？还出血了？你三哥是怎么保护妹妹的！”周妈一边抱着她，一边心疼得落泪，还数落起周三哥。
“妈，我没事。等大家都到齐，我再把经过说一遍。”
就这样，周依依第三次讲述了整件事。
家人听完，先是一通咒骂赵家人，然后又埋怨周三哥没有护好妹妹。
“大哥，以后小妹进城还是我陪着吧。”二哥抢先说道，大嫂连连点头。
“不，我去！反正我平时工分挣得也不多，没什么影响。”二嫂也附和。
周依依和周向前默契地没有提“工作名额”的事。毕竟还没确定，免得大家空欢喜一场；再者，她也不想让家人误会自己只想着帮三哥。嫂子们不一定理解，所以还是等事情尘埃落定，再说是学校主动补偿给三哥的就好。毕竟三哥学习最好，由他去最合适。而周依依的习惯就是——事以秘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