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三界最后一块许愿石，族人皆因契约背叛而陨落。历经十次背叛，最惨一次，
缔约者见我便吐：“丑成这样也配为仙？”第十一次，我选中一个凡间少女，冷眼等她捅刀。
她却替我挡下天劫，遍体鳞伤笑问：“仙尊，疼不疼？”后来我为她涤尽魔气，
倾尽修为助她飞升。大婚当日，喜帕掀开，利刃没入我胸膛。她轻笑：“师父说，杀了你，
我才能成仙。”---万寂山底，黑水潭边。玄戾睁开眼，
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微弱却坚定的召唤之力时，
石头做的心也禁不住涌上一股近乎麻木的厌烦。又来了。第十一次。
他是天地间最后一块许愿石，应愿而生，伴契而存。只要与召唤者签订契约，完成其心愿，
且在此期间不被契约者背叛，便能获得功德，有望飞升。听起来是条通天大道，
奈何人心叵测。前十次契约，次次惨淡收场。第一任主人，嫌他初化形时粗糙丑陋，
觉得带出去丢人，转手就把他献给了仇敌换前程。第三任，口口声声仰慕他，
却在他耗尽灵力为其夺得宝物后，联手所谓“正派”将他打为“蛊惑人心的妖石”，
欲抽他灵髓。最离谱的是第七任，那是个以貌取人的女修，见他第一面，直接弯腰吐了出来，
满脸嫌恶：“石头就是石头，化形也这般不堪入目，也配称仙？
”……虽然他后来模样会随着修为精进逐渐变得顺眼，但那份初见时的羞辱，刻骨铭心。
十次背叛，十次心伤。他身上的魔气越来越重，那是契约反噬和怨气积累的结果。
族人们早已在一次次的背叛中耗尽灵性，彻底化为凡石，散落天地间。只剩他一个，
苟延残喘。这次召唤他的，似乎是个……小姑娘？气息微弱，带着凡尘的烟火气。
玄戾嗤笑一声。也好，这第十一次契约，若再遭背叛，他便彻底绝了这修行念想，
散去毕生修为，堕入魔道，也好过再被这可笑的天道和人心玩弄。他化作一道黑气，
循着召唤之力而去。---林家村后山，破旧的山神庙里。
十五岁的林溪跪在满是灰尘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小脸煞白，眼中却满是坚定。
“山神老爷在上，信女林溪，愿以自身所有，换取阿爹阿娘病体痊愈，
渡过此劫……”她话音未落，庙内阴风骤起，烛火明灭不定。
一道模糊的黑影在她面前缓缓凝聚，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窒息的威压。林溪吓得往后一缩，
心脏狂跳。黑影逐渐清晰，那是一个男子的轮廓，但身形高大得不像常人，
皮肤呈现出一种石质的灰败感，面容……确实算不得好看，甚至有些狰狞，唯有那双眼睛，
深邃如古井，里面却盛满了化不开的冰霜与戾气。“是你在召唤？”玄戾开口，
声音沙哑冰冷，不带一丝情感。他审视着眼前这个瘦小的人类少女，
脆弱得他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呵，又是一次短暂的、注定以背叛告终的交易。
林溪强压下恐惧，想起病榻上气息奄奄的养父母，鼓起勇气点头：“是……是我。
求仙尊救我阿爹阿娘！”“代价。”玄戾言简意赅，“完成你的心愿，你我签订契约。
在此期间，你若心生背叛，我遭反噬，你亦魂飞魄散。若契约圆满，我得分你一半功德，
助你……嗯，或许能强身健体。”他对凡人那点微末愿望毫无兴趣。“我愿意！
”林溪毫不犹豫，“只要阿爹阿娘平安，林溪做什么都愿意！绝不会背叛仙尊！”类似的话，
玄戾听了十遍。他面无表情地抬手，一道暗金色的契约符文在空中浮现，没入林溪眉心。
“记住你的话。”他施展法术，浓郁的生命精气涌入山下那间破旧的茅屋。不过片刻，
屋里传来养父母惊喜欢呼的声音，他们的病痛已然痊愈。林溪喜极而泣，对着玄戾就要磕头。
玄戾却已化作黑气消失，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警告：“契约期间，我会在你身边。安分些，
凡人。”他隐去身形，冷眼旁观。等着吧，等这女孩发现他不仅“丑”，
还是个麻烦吸引体他身上的魔气容易招来邪祟时，背叛很快就会到来。---然而，
玄戾预想中的背叛迟迟未来。林溪的养父母病好后，对她更加疼爱。林家清贫，
但林溪总是偷偷省下自己的口粮，在山神庙角落放上一碗干净的清水，或是一小撮野果，
小声念叨：“仙尊，您尝尝，虽然比不上仙家宝物……”玄戾嗤之以鼻，却在她离开后，
鬼使神差地现出身形，看着那些粗陋的“祭品”。愚蠢。村里有顽童欺辱林溪，
骂她是“没爹没娘的野种”。玄戾本以为她会哭着来求自己出手，
谁知这丫头竟自己撸起袖子，像只小豹子似的冲上去跟人理论，虽然最后被推得摔了一跤，
沾了满身泥，却倔强地没掉一滴眼泪。晚上，她对着山神庙的方向小声说：“仙尊，
我的事自己解决，不麻烦您。”玄戾隐在暗处，眉头微蹙。这凡人，
似乎和以前的那些……不太一样？他身上的魔气偶尔失控，会引来一些低阶邪魔。一次，
一只魇妖被吸引而来，趁夜潜入林溪家中。玄戾本打算袖手旁观，
看看这凡人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却见林溪惊醒后，虽吓得小脸惨白，
却毫不犹豫地扑到养父母床前，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挡在前面，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生锈的柴刀，
对着空气胡乱挥舞，声音颤抖却坚定：“不准伤害我阿爹阿娘！仙尊……仙尊会保护我们的！
”那一刻，玄戾心中某根弦似乎被拨动了一下。他出手解决了那只魇妖，
看着瘫软在地、后怕不已却仍强撑着安慰养父母的林溪，
第一次感到了某种名为“困惑”的情绪。这丫头，是不是傻？时光荏苒，林溪长大了些，
出落得清秀水灵。她依旧每日送来清水野果，偶尔还会采些野花，笨拙地编成花环放在庙里。
她开始跟着村里的猎户学拳脚，说是要强身健体，不再给仙尊添麻烦。
玄戾依旧对她冷言冷语，动不动就嘲讽她“资质驽钝”、“痴心妄想”。但不知从何时起，
他现出身形的时间越来越长，虽然嘴上说着“只是监督契约”，却会在她练功差点摔倒时，
悄悄用一股微风托她一下；会在她深夜挑灯做女红补贴家用时，
不耐烦地弹指点亮更明亮的烛火。林溪似乎察觉到了他别扭的“好意”，
每次都会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谢谢仙尊！”玄戾总是冷哼一声别开脸，耳根却微微发烫。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契约关系，等契约结束，拿到功德，他就离开。这凡人女子，
休想蛊惑他！他开始不由自主地观察她。看她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月牙，
看她认真时紧抿的嘴唇，
为他的某句自以为严厉的指点而悄悄红了眼眶却又很快振作的样子……他甚至开始觉得，
这丫头，长得……倒也顺眼。某天，林溪壮着胆子问他：“仙尊，您好像总是不开心，
身上还有黑黑的气，是受伤了吗？我能帮您做点什么吗？”玄戾一愣，
心底最坚硬的角落似乎被触碰了。他沉默良久，第一次没有用冷嘲热讽回应，
只是生硬地道：“与你无关。做好你自己的事。”然而，夜深人静时，
他看着她真诚担忧的眼睛，那颗石头做的心，竟第一次生出了些许暖意，
以及……一丝不该有的期待。或许，这第十一次契约，会不一样？但这个念头刚升起，
就被前十次血淋淋的记忆压了下去。他狠狠告诫自己：玄戾，别再天真了！人心，
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东西！然而，命运的齿轮，却推着他们走向更深的纠缠。
一场针对玄戾的九天玄刹劫，因他魔气积累过重而提前降临。那日，乌云压顶，雷霆万钧，
玄戾准备硬抗这天劫，哪怕形神俱灭。就在第一道最粗的紫色天雷即将劈中他时，
一个纤细的身影却猛地扑了过来，用脆弱的血肉之躯，死死挡在了他身前！“林溪！
”玄戾目眦欲裂。雷光散去，林溪浑身焦黑，奄奄一息地躺在他怀里，
却努力扯出一个破碎的笑容，
气若游丝地问：“仙尊……您……疼不疼……”玄戾抱着她轻飘飘的身子，
感受着那滚烫的鲜血浸透他冰冷的石肤，听着那声笨拙却撼动他心魄的询问，
坚守了千百年的心防，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玄戾从未想过，
自己有朝一日会心甘情愿散尽修为。九天玄刹劫的余威尚在，山林间弥漫着焦糊的气息。
怀中的少女气若游丝，原本灵动的眼眸紧闭着，焦黑的身体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
“蠢货……”他声音沙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谁要你挡？”回应他的，
只有林溪微弱的呼吸。那颗被十世背叛冰封的石头心，在此刻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一种陌生的、尖锐的恐慌攫住了他，比任何一次契约反噬都来得猛烈。他不能让她死。
万载修为，此刻如同不要钱的流水，源源不断渡入林溪濒死的躯体。
那足以让三界震颤的磅礴灵力，小心翼翼地修复着她寸断的经脉，滋养着她枯竭的生机。
玄戾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周身萦绕的魔气都淡薄了几分。
当他终于力竭收手时，林溪的呼吸已然平稳，面上也有了血色，只是依旧昏迷。
玄戾守了她三天三夜。不再是隐在暗处，而是就坐在她那简陋的床榻边。
他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不一样了。这个凡人女子，
和他过去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林溪醒来后，得知是玄戾耗损修为救了自己，
眼眶瞬间就红了。“仙尊……您何必……”“闭嘴。”玄戾习惯性地冷声打断，别开脸，
“你若死了，契约算谁违约？本尊只是不想功亏一篑。”语气依旧生硬，
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冰刺。经历生死，有些东西悄然改变。林溪不再像从前那般畏惧他，
反而生出了更多心疼。她开始锲而不舍地追问玄戾的过去，那些深埋的伤疤。
起初玄戾极为抗拒，但架不住林溪那双清澈眼眸里纯粹的担忧，偶尔，
他会在她絮絮叨叨说着村里趣事时，晦涩地提及一星半点。“……曾有一人，
嫌本尊形貌丑陋，避如蛇蝎。”林溪立刻气鼓鼓道：“那是她有眼无珠！
仙尊您现在明明很好看！”说完自觉失言，脸一下子红了。玄戾一怔，看着她绯红的侧脸，
心底那点阴郁竟奇异地散了些。他哼了一声，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林溪得知他身缠魔气乃是旧伤与反噬所致，便四处搜寻古籍偏方，笨拙地尝试为他驱散。
有时是采来带着晨露的仙草，熬成味道古怪的汤药；有时是学来的净化法阵，画得歪歪扭扭，
效果微乎其微。玄戾每每嫌弃：“凡间俗物，于本尊无用。”“阵法歪斜，灵力涣散，
徒劳无功。”可每当林溪失落地垂下头，他又会状似不经意地，将她熬的药一饮而尽，或者，
默默在那残缺的阵法上补上关键几笔，让微弱的净化之光得以延续。
他越来越频繁地现出身形。林溪练功时，他嘴上骂着“蠢笨”，
却会在她气息走岔时悄然引导；林溪入山采药遇险，他总能“恰巧”路过，随手解决麻烦，
再冷着脸训斥她“不自量力”。他的内心戏愈发丰富：“这丫头日日在本尊眼前晃，
定是意图不轨！”“今日又对着本尊笑，眼神如此炽热……果然，
她终究是抵挡不住本尊的魅力。”“竟敢给本尊做衣裳？哼，针脚如此粗糙……罢了，
勉为其难收下，免得她哭哭啼啼。”自我攻略，日渐圆满。而林溪，
则是在这别扭的守护下飞速成长。她本就心性坚韧，又有玄戾这位曾经的大能虽实力大损，
眼界犹在暗中指点，修为一日千里。她不再是最初那个需要他挡在身后的弱小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