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前夜窗外霓虹流转，城市像失眠者的心脏，无休止跳动。
季涛坐在十六楼的小公寓里，屏幕上映出最后一行代码。
他的指节僵硬，右眼隐隐作痛。
连续三天的通宵开发，项目进度仍像陷入沼泽，只有任务群的红点不断提醒他落后的现实。
他习惯在夜深之时翻查邮箱，但今晚没期待任何好消息。
绩效考核的警告刚刚发来，冷冷的数字像甲板的结冰——他连喘息都嫌奢侈。
电脑右下角弹出一条新消息。
是组长发来的，语气带着惯常的冷漠：“季涛，你早点把BUG清理完，客户己经很不满。”
他敲击“收到”，眼眶泛起干涩。
自父母早逝以后，他己经学会全部情绪都拽在骨子里，脸上依旧一贯平静。
手机震动，片刻停息后再次震动。
他强迫自己不去查看，但最后还是点开了。
这是一条来自旧友的提醒：“你还撑得住吗？
公司风头很紧，注意提防。”
这一瞬，桌面上的咖啡杯被他无意间推倒，黑色液体泼在壁纸上。
他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手指头骤然变得冰冷，关节间仿佛藏着一根看不见的弦。
夜色压迫着整个房间。
他靠在椅背，望向窗外。
距离凌晨还剩不到三小时，整座城市都像一台重载的服务器，随时可能崩溃。
突然，空调的嗡鸣声停了。
季涛心头一紧，手指在键盘上敲出的字符毫无意义。
他试着深呼吸，却发现自己无法正常控制肺部的节律。
一分钟、两分钟，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在狭窄、收缩。
总有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阻断现世与内心。
他强迫自己回到工作界面，却发现鼠标指针迟迟无法移动。
电脑屏幕的光亮变得诡异——代码行在无声滚动，像是被某种外力操控。
季涛猛然察觉到自己右手小指在微微抽搐。
他强压下不安，伸手去拿鼠标，指尖与塑料壳的接触却产生了极强的静电感。
他猛地起身，关掉电脑。
但电源并未立即熄灭。
反倒是室内所有电子设备同时闪烁，一股凉意从脊椎升起。
黑暗与光影交错，窗外城市灯火映进屋内。
他摸索着手机，却发现屏幕己经完全失去色彩。
“重启。”
他低声说，却没任何反应。
季涛的胸口愈发闷痛，他摊开双手，掌心浮现一丝异样的纹路：细微的蓝色脉络，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像某种电路板延展。
他惊恐地盯着手心，回忆幼时夜里渴望父母陪伴的孤独，那种极度高压与恐惧混合的感觉在此刻怦然回归。
意识到这一切并非简单的过劳，季涛强迫自己躺到客厅沙发，脑海中却不停闪现项目失败、失业、孤单的画面。
那些像病毒般复制的焦虑瞬间将他整个精神世界吞没。
——电流声。
客厅的玻璃门突然轻微颤动。
室内灯光全部熄灭，他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就在此时，头顶轻轻作响，空气似乎卷起了涟漪。
他僵住，摸索着手机试图打开手电，却发现指尖还未触上屏幕，客厅中央灯具自动亮起。
光线并非往常的温黄，而是带着冷硬的蓝色。
季涛眯眼，看到自己沉睡的笔记本电脑，此刻像活物一般屏幕间电光游走，代码竟主动排列成某种秩序：`if(existence==isolate){change();}else{survive();}`不知为何，他下意识读出了这句异常的代码，脑海中仿佛出现电流般的杂音。
季涛闭眼，心跳飞速。
他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神经传导速度远快于常人，所有声音、色彩、温度都被极度放大。
屋外的汽车疾驰、楼下便利店送货推车的金属摩擦，邻居的手机铃声，城市密语统统汇入耳膜。
但更令他困惑的是，世界没有失控，反而变得有一种奇异的秩序。
他感到信息在自己的意识里被拆解、分析、重组。
他终于明白，自己正在经历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变化。
这不是简单的过劳、精神崩溃，也不是药物反应——这是某种力量在体内苏醒。
一阵眩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季涛整个身体仿佛被城市的信息洪流裹挟。
骤然间，灯光熄灭，所有设备复归平静。
季涛缓缓睁开眼，额头冷汗首冒。
一切都变得异常安静，只有窗外的城市还在低低俯瞰着他。
他扶着沙发靠背坐起，自觉西肢尚未完全恢复知觉。
现在，他能精确捕捉到家中每一丝轻微异响，空气流动，被子下的褶皱，以及远方夜色里传来的警车呼啸。
身体内部仿佛构建了一套崭新的系统，每一个传感器都被无限放大。
恐惧、理性、焦虑、疲惫全在同一个瞬间交融。
季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内容回归代码世界的逻辑。
可他本能地察觉——自己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将现实和精神世界交错地区分清楚。
他试图通过自我分析，判断是否陷入幻觉。
他设法拨打同事电话，却发现自己的手机收信信号极度微弱，但他能感知到，信号波正沿着大厦路径跳跃传递——这一切让他更加确信：自己身体与技术之间发生了某种微妙变化。
季涛盯着冰冷光线，他那种理性、冷静的习惯被逐步侵蚀，却也因此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曾经笃信的规则正在崩溃，他的精神处于极限边缘。
夜色之外，都市静谧。
季涛脑海闪过一行念头：如果能力真的出现，自己会如何使用？
又会失去什么？
他机械性地拾起打翻的咖啡杯，将残余液体倾倒入下水道。
那一刻，城市无声，似乎在期待他的下一个选择。
房间重归黑暗时，他未曾察觉远处监控探头的微微亮光，或许有某个陌生的目光己经投向了他的存在。
季涛的手机终于恢复了信号。
他在屏幕上敲下一个单字：“在”，并发送到唯一存有信任的群聊。
屏幕闪烁间，他看着自己的倒影，久久凝视。
今晚，他的世界悄然完成了一次底层的改变。
而都市夜色之外，总有别样的声音正在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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