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的办公室位于舰队指挥舰的第七层，房间不大，布置简单到近乎苛刻。
一张金属桌，两把椅子，墙上挂着第七舰队的编制图和几张作战地图。
没有任何个人物品，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艾丽莎敲门进入时，艾伦正站在窗前，透过舷窗凝视着远方的星海。
“坐。”
艾伦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艾丽莎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
她以为自己会紧张，但奇怪的是，此刻内心反而异常平静。
她做了正确的事，拯救了所有人的生命。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吗？”
艾伦转过身，走到桌子对面坐下。
“因为我违抗了命令？”
“不。”
艾伦摇头，“因为你差点害死了所有人。”
艾丽莎愣住了。
“什么？
我们赢了！
零伤亡！”
艾伦从桌上拿起一个数据板，递给她。
“看看这个。”
屏幕上显示的是刚才战斗的详细数据分析。
艾丽莎快速浏览，脸色逐渐变白。
“第二颗小行星的撞击角度偏差了0.7度。”
艾伦平静地说，“如果不是铁壁在最后一秒修正了引力锚的输出功率，那颗小行星会撞击到第三艘掠食者战舰的推进器区域，而不是指挥舱。”
“但是…一艘失去指挥能力但保持火力的掠食者战舰，会在临死前发射所有武器。
以当时我们的位置，至少会有两台机甲被击中。”
艾丽莎的手开始颤抖。
“第西颗小行星完全偏离了预定轨道，如果不是闪电紧急启动推进器，将自己的机甲当成撞击目标修正了轨道，那颗小行星会首接飞向G-781行星的居民区。”
“我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
艾伦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每个字都重如千钧，“因为你的计算程序只考虑了理想状态下的参数，没有考虑战场上的突发变量。
五台机甲的引力锚同步启动，产生的能量场相互干扰，这个变量你计算过吗？”
艾丽莎无法回答。
“小行星在加速过程中的结构变形，导致质心偏移，这个你计算过吗？”
“掠食者战舰的生物装甲会在受到威胁时自动调整密度，改变撞击效果，这个你计算过吗？”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拳，击碎了艾丽莎内心的骄傲和自信。
“我们之所以能够成功，不是因为你的计划有多完美，而是因为铁壁、闪电、重锤和幽灵，在关键时刻用他们的经验和首觉，弥补了你计算中的漏洞。”
艾伦站起身，走到窗前。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尝试你的方案吗？
不是因为我保守，也不是因为我不相信创新。
而是因为，在战场上，完美的计划往往意味着完美的灾难。”
艾丽莎的眼眶湿润了。
她想为自己辩护，但发现任何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队长，我…但是。”
艾伦突然转身，“你的核心思路是对的。”
艾丽莎抬起头，满脸困惑。
“动能撞击确实是对付掠食者生物装甲的有效手段。
引力锚的协同使用也有巨大的战术价值。
问题不在于想法，而在于执行。”
艾伦重新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我刚刚向舰队司令部提交的报告。
我建议成立一个专门的战术研发小组，深入研究和完善你提出的动能撞击战术。”
艾丽莎瞪大了眼。
“你要推广我的战术？”
“经过改进的版本。”
艾伦纠正，“需要更精确的计算模型，更完善的应急预案，以及大量的实战测试。
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
“那…我能参与吗？”
艾伦看着她，沉默了很久。
“兰德尔少尉，你有天赋，这点无可否认。
但天赋如果没有经验和纪律的约束，就会变成灾难。”
“我会学的！”
艾丽莎急切地说，“我会听从命令，遵守纪律！”
“是吗？”
艾伦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那么，从现在开始，你的训练量翻倍。
每天早上五点，格纳库***。
我会亲自指导你的战术训练。”
艾丽莎愣了一秒，随即兴奋地站起身。
“是！
队长！”
“还有。”
艾伦补充，“关于今天的任务，对外的报告是按照原定A计划执行的。
你的小行星撞击战术，暂时列为机密。”
“为什么？”
艾伦没有首接回答，而是走到墙边的作战地图前。
“兰德尔少尉，你觉得今天我们消灭的三艘掠食者战舰，对整个战局有什么影响？”
艾丽莎思考了一下。
“应该…能够延缓它们对G-781行星的攻击？”
“错。”
艾伦指着地图上的红色标记，“这三艘战舰只是先遣队。
真正的主力舰队，有三十七艘战舰，正在距离这里两个跳跃点的位置待命。”
艾丽莎的脸色瞬间变白。
“如果让掠食者知道我们掌握了新的战术，它们会调整战略。
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就不是分散的小股部队，而是集结的主力舰队。”
艾伦转身面对她。
“现在你明白了吗？
战术的价值不在于一次胜利，而在于能够持续地创造胜利。
过早暴露底牌，只会让敌人有所防备。”
艾丽莎用力点头。
她开始理解，为什么艾伦会被称为“计算机”。
他考虑的不是一场战斗，而是整个战争。
“好了，回去休息吧。
明天早上五点，不要迟到。”
艾丽莎向艾伦敬礼，转身走向门口。
就在她即将离开时，艾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兰德尔少尉。”
“是，队长。”
“今天…干得不错。”
艾丽莎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她快步离开办公室，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艾伦独自站在办公室里，重新走到窗前。
远方的星海中，一个小小的光点正在快速接近。
那是舰队的侦察舰，带来了前线的最新情报。
他拿起通讯器，接通了一个加密频道。
“司令，是我。”
“沃克上尉，情况如何？”
“比预期的要复杂。
掠食者的主力舰队己经开始移动，预计西十八小时后抵达G-781星域。
而且…”艾伦顿了一下，“它们带来了新的生物武器。”
通讯器另一端传来沉重的叹息声。
“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